全真教是金元时期兴起的一个道教分派。 以道家清静无为思想为本,剔除了神仙虚妄之说,融合了儒、释二家的学说,其基本教义可以概括为:“识心见性,除情去欲,忍耻含垢,苦己利人。”(《道藏》119册)
马致远是“元曲四大家”之一,在古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他创作的以全真教度人成仙为题材的神仙道化剧数量多且在当时影响很大。另外,他的散曲作品更明显、直接地反映出了全真教的思想。马致远虽非全真教道士,但他深受全真教的影响,非常赞同全真思想,把全真思想当作治疗心灵痛苦的一剂良药。
一、马致远杂剧与全真教
马致远著有杂剧十五种,现存七种:《半夜雷轰荐福碑》、《江州司马青衫泪》、《吕洞宾三醉岳阳楼》、《孤雁汉宫秋》、《开坛阐教黄粱梦》、《太华山陈抟高卧》、《马丹阳三度任风子》。《刘阮误人桃源洞》仅留残段,其余《吕太后人彘戚夫人》、《风雪骑驴孟浩然》、《王祖师三度马丹阳》、《孟朝云风雪岁寒亭》、《冻吟诗踏雪寻梅》、《吕蒙正风雪斋后钟》、《刘伯伦酒德颂》只留题目。其中《吕洞宾三醉岳阳楼》、《太华山陈抟高卧》、《马丹阳三度任风子》、《开坛阐教黄粱梦》都属于神仙道化剧,只留题目的《王祖师三度马丹阳》应该也是神仙道化剧。那么,从全部存目来看,占所著的三分之一;就现存剧作来看,更高达二分之一。可以说,马致远以其神仙道化剧的数量和质量上的优势被人称为“马神仙”。
马致远创作了这么多神仙道化剧,虽与当时全真教的兴盛和市民大众的欣赏趣味有关,也与马致远个人的思想情趣有关,他的神仙道化剧的确表现了他对全真教的欣赏赞同。
《任风子》(全名《马丹阳三度任风子》)写的是马丹阳点化任屠夫的故事。神仙马丹阳因为看见终南山下屠户任屠身上有仙气,于是前往点化。马丹阳先点化当地人吃素,断了屠户的生路。任屠去杀马丹阳,却被马丹阳的道行功夫所折服,经点化去掉了杀戳之心,当场就出家做了弟子,在菜园种菜,勤苦修行。这是一度。任屠的妻子抱着幼儿去找他回家,他休弃了娇妻,摔死幼子,誓不还俗,去掉了情欲之心。这是二度。十年之后,马丹阳幻设了六个强盗来抢窃财物,任屠拱手相让;又幻设了摔死的孩子前来索命,任屠也伸颈就戳。马丹阳看清任屠已去掉了财物之念和贪生之心,道心很坚。去尽酒色财气,功成行满,就把他列于仙籍,即任风子,是为三度。
《陈抟高卧》(全名《西华山陈抟高卧》),写陈抟辞却朝廷的征招,高蹈遗世隐于华山的故事。隐士陈抟曾指明赵匡胤就是真命天子,并为其作出定都汴梁的决策。赵匡胤做了皇帝后,派使臣请陈传出山。陈抟看破红尘,不肯入朝做官。但圣恩难违,只得随使臣下山。陈抟受召见,封号“希夷先生”,陈抟申述为官和修道的得失,决心归隐山林。汝南王郑恩带着美女款待陈抟,劝其回心转意,陈抟不为所动,终究归山隐居去了。陈抟在历史上真有其人,事迹见庞觉的《希夷先生传》,《宋史·隐逸传》中也有记载,他经历了唐末、五代和宋初,“性如麋鹿,迹若浮萍”,始终隐居不仕。陈传虽非全真教祖师,但也是极受全真教崇敬的人物,也有传说陈抟是吕洞宾的弟子,马致远在剧中写他“看三卷天书,演八门五遁”,“有黄白住世之术”,“降伏尽婴儿姹女,将炼成丹汞黄银”。还写他自称“贫道”,别人尊他“先师”,道化气息颇浓,所以可以把此剧看作是神仙道化剧。
马致远的神仙道化剧中写到的钟离权、吕洞宾和王重阳都是全真教“五祖”中的人物,马丹阳则为“七真”中的人物,宣扬人生如梦,要人们正心诚意,修心养性,归隐山林,弃绝欲念,学仙修道,与全真教的教旨教义也比较贴近,正如青木正儿所说:“元曲里所写的,也都是这一派的事,而马致远把这一派的道统,大略处理在他的几种作品里面了。”(见《元人杂剧概说》)但马致远的神仙道化剧并非完全按照全真教教义经典进行的宗教宣传,许多研究者都注意到,剧中的人物和剧情有很多与全真教教义相矛盾的地方。如全真要求断绝“酒色财气”,酒是第一戒,但剧中吕洞宾等都好酒常醉;《黄梁梦》第四折中锺离幻化的出家修行者不仅以打猎为生而且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全真神仙的嘴中常常挂着佛家或儒家的词语;为了出家修行动不动就摔死孩子等等。这实际上是故事在民间流传的过程中,渐渐的融入了一般民众对全真的接受和理解,甚至参入了市民阶层尚奇猎异的审美情趣。这说明马致远对全真教是欣赏的,但他并非是一个真正的信徒。他对全真的理解和一般民众有相同之处,他选择民间流传的全真故事和人物来创作杂剧,也有受杂剧观众欣赏趣味左右的因素。所写的这些人物和故事,在民间已经演变流传定型,他没有多大的创作空间,也很难考察它对全真教赞赏信奉到何等程序。而人物的语言包括唱词和对白需要作者具体构思,有较大创作空间,从这里却可以体察到作者的心态。
《陈抟高卧》中看破红尘、隐居山间的陈抟,却心系天下苍生,“这五代史里胡厮杀、不曾住程,休则管埋名隐姓,却教谁救那苦恹恹天下生灵?”他不愿只顾自己隐居修行,而要去闹市摆摊算卦,指点真命天子,以求拯救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当他见到真命天子赵大舍时,惊喜地唱道:“我等你啊,似投吴文整;你寻我啊,似觅吕先生。”请到僻静酒肆中“作接驾科”云:“早知陛下到来,只合远接;接待不着,无令见罪。”借算卦向赵指明“他日必为太平天子”,并像诸葛亮“隆中对”似的为宋太祖指点江山,分析形势,为其作出定都汴梁的决策。这哪里像个隐士,简直就是姜子牙、诸葛亮式的帝王之师。至于后来拒绝功名利禄、金钱美女,决然隐居不仕,也活脱是个功成身退的鲁仲连,是历代文人梦寐以求的既能实现个体价值、又能保持清高品格的理想人生,也是马致远心灵深处的向往。
余秋雨先生说:“神仙道化剧的作者首先不是从道教徒、佛教徒的立场来宣扬弘法度世的教义和方法的,而是从一个苦闷而清高的知识分子的立场来鄙视名利富贵、宣扬超然物外的人生态度的。”[2](p168)“而作家笔下所渲染的,与其说是渺茫神仙境界的乐趣,倒勿宁看作抒发了知识分子对现实的绝望情绪,因为鼓吹出世归隐,几乎成了马致远神仙道化剧的共同基调。从这个意义上说,它表达了一种批判现实的思想倾向。”[3](p2)这些观点都是比较中肯的。
二、马致远散曲与全真教
散曲是金元时代产生于北方的一种新诗体,它同诗词一样,可以抒情、写景、叙事,它不是为了象元杂剧一样在舞台上表演故事,也不必受观众趣味的影响,排除“娱他性”,属于“自娱性”的文学作品,主要用来表达作者的思想感情。因此,我们通过对马致远散曲作品的考察,可以从本质上了解全真教对马致远思想的影响。
马致远的散曲约一百三十多首,在数量上,元代散曲作家中很少有人能够企及,而其艺术成就更受推崇,被誉为“曲状元”,被看作是曲的正宗、摹写的典范。从他的散曲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出,全真教对马致远思想的影响是很大的,其散曲所表现出的思想,有很多与全真思想是合拍的。
任何宗教都是放弃哲学,教人放弃一切现实欲望以解脱人生的痛苦的,全真教亦不例外。“全真教补充大量出世理论和心性理论形成的内丹学说,就和以往道教明显不同。”[4](p14)它的放弃更为彻底,它要彻底摆脱肉体,达到生命的升华。要放弃现实就要先否定现实。全真教认为人之渺小无谓犹如蚂蚁、蟪蛄、苍蝇,人的生命之短暂虚幻犹如瞬间即过的电光、急雨溅起的水泡、石头撞击迸溅的火星、风中摇曳的油灯。全真教创始人王重阳《苏幕遮》词说:“谈人生,如草露,却被晨晖,晞转还入土。”马钰《满庭芳》云:“浮华不坚不固,似浮沤,石火风灯。”他们极力渲染生命的渺小和短暂,以虚无消解人生的价值,而且夸大现实生活的苦累和可怕,哀叹世俗中人的无知和愚昧。使全真教大兴的“七真”之一的邱处机《无俗念·赞师》一词说:“漫漫苦海,似东溟,深阔无边无底。碌碌群生颠倒竞,还若游鱼争戏。巨浪浮沉,洪波出没,嗜欲如痴醉。”人生犹如无边无底的苦海,人就像大海中的鱼虾一样渺小,在巨浪滔天、洪波没顶的险恶环境中挣扎喘息,而碌碌众生却毫不醒悟,还在争名逐利,是多么的愚蠢可笑!谭处端《满庭芳》说:“假使登科,黄粱梦,空悟咨嗟”,“荣华富贵,贪得如何,蜃气楼台,虹桥碧落。些子时光长久么?”功名富贵,都像黄粱梦、海市蜃楼、雨后彩虹一样,短暂而又虚幻。马钰《满庭芳》:“山侗昔日,名利茫茫,身如着箭香獐。心似汤煎火炙,无暂清凉。万般忧愁思虑,为儿孙,恼断肝肠。不知苦,似游鱼在鼎,尚自游扬。”名利是伤人的箭,儿孙是催命的债,俗世是煎熬人的油锅,而世人却还在麻木无知地畅游。马致远的很多散曲与全真教的这种思想极为合拍。他说“世途人易老,幻化自空闹。蜂衙蚁阵黄粮觉”(套曲[双调·乔牌儿]),“风内灯,石中火,从结灵胎便南柯,福田休种儿孙祸”([南吕·四块玉]《叹世》)。人生易老而又变幻无端,还要蜂争蚁斗般的营营苟求,是多么可笑!生命从肇始便是一场梦幻,微弱如风中之灯,短暂如石中之火,生出儿孙便是给自己种下祸根;他说“子孝顺,妻贤惠,使碎心机为他谁?到头来难免无常日”,“妻儿胖了咱消瘦。枕上忧,马上愁,死后休”([南吕·四块玉]《叹世》)。家庭是牢狱,妻儿是枷锁,让人苦累忧愁,无休无止;他说“争名利,夺富贵,都是痴”,“白玉堆,黄金垛,一日无常果如何?”([南吕·四块玉]《叹世》)“便有敕牒官诰,则是银汉鹊成桥,便有钞堆金窑,似梁间燕营巢。为甚石崇睡不着,陈抟常睡着,被那转世宝,隔断长生道。”(套曲[双调·乔牌儿])追求名利富贵是愚蠢的,即使你金玉成堆,也不能保你长生不死,也不能让你死后带走;有了官做,却要夫妻离别;金屋钱堆,也等同于燕子的梁间泥巢,蔽身而已。功名富贵都是幻象,瞬间即逝,不但对人没有丝毫价值,反而让人忧虑难眠、带灾折寿。
全真不但否定现实人生,而且也否定作为现实参照的历史,道教词曲《鸣鹤余音》是元末闲游道士彭致中编成的一本书,搜集的“古今仙真歌词”基本是全真的作品,有署名的可以在各人的集子中找到。其中秦真人《升堂文》有云:“苏相国腰悬六印,难免无常;郭子仪位至三公,终归大限。”(《鸣鹤余音》卷九)无名氏《瑞鹤仙》曰:“百年如梦蝶,叹古往今来,多少豪杰。图王霸业,谩得渔樵一场闲说。秦宫阙,今只有狐踪兔穴。想荣华秉烛当风,富贵似汤浇雪。”(《鸣鹤余音》卷五)《风入松》曰:“北邙山下草芊芊,朽骨纵横,断碑颠倒无人识,任黄牛白犊来耕,那知汉代公卿。”(《鸣鹤余音》卷七)对历史人物的从政悲剧予以嘲笑揶揄,即使成功者亦予以虚无抹煞;对富贵者,予以哀悯嘲讽,否定了整个人类历史,从而更彻底地否定人生全部价值。马致远在散曲中也是不遗余力的贬低历史和历史人物,[双调·庆东原]《叹世》组曲集中哀叹了项羽、曹操、诸葛亮、石崇等古人。“拔山力,举鼎威,喑鸣叱咤千人废”的项羽,落了个四面楚歌,泪别虞姬,自刎乌江的可悲下场;“高才天下知”的诸葛孔明,也是“出师未回,长星落地,蜀国空悲”;才智不让他人的“奸雄”曹操,如今又在何处?珍奇满室,富贵倾国的石崇,恰因“财多害己”,被腰斩东市。[双调·拨不断]云:“布衣中,问英雄,王图霸业成何用!禾黍高低六代宫,楸梧远近千官冢,一场恶梦。”成就了帝王霸业又有什么意义?做过六朝都城皇宫的地方,如今只是禾黍离离的庄稼地,成百上千个当年地位显贵的官员,如今都躺在一片梧桐萧萧的荒坟中,帝王霸业、英雄业绩都只不过是一场血肉横飞的噩梦。
全真否定了现实人生以及现实价值观,削掉社会的赘疣,再为自己建构一个安宁永生的道境,让人超凡出世,让心灵自由自在,彻底摆脱尘世的劳碌和痛苦,如马钰《热心香》:“物外优游散诞身,似青霄,一片闲云。任虚空,来往成祥瑞,但不惹纤尘”和王重阳《踏莎行》:“步步云深,弯弯水浅,香风随处喷头面,昆仑山上乐逍遥,烟霞洞里成修炼”所描绘的那样,在青霄、闲云、碧水、香风中凭虚往来,逍遥自在,修道成仙。马致远散曲也极力描写自己超越世俗的理想境界。他宣称“人间宠辱都参破”,“闲身跳出红尘外”,“翠竹边,青松侧,竹影松声两茅斋,太平幸得闲身在。三径修,五柳栽,归去来”([南吕·四块玉]《恬退》)
套曲[双调·夜行船]《百岁光阴》是马致远思想的一个全面集中地反映:百岁光阴一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来,明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灭。【乔木查】想秦宫汉阙,都做了衰草牛羊野,不恁么渔樵没话说。纵荒坟横断碑,不辨龙蛇。【庆宣和】投至狐踪与兔穴,多少豪杰。鼎足虽坚半腰里折,魏耶?晋耶?【落梅风】天教你富,莫太奢,没多时好天良夜。富家儿更做道你心似铁,争辜负了锦堂风月。【风入松】眼前红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车。不争镜里添白雪,上床与鞋履相别。休笑巢鸠计拙,葫芦提一向装呆。【拨不断】利名竭,是非绝。红尘不向门前惹。绿树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补墙头缺,更那堪竹篱茅舍。【离亭宴煞】蛩吟罢一觉才宁贴,鸡鸣时万事无休歇。何年是彻?着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急攘攘蝇争血。裴公绿野堂,陶令白莲社,爱秋来时那些: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想人生有限杯,浑几个重阳节?人问我顽童记者:便北海探吾来,道东篱醉了也。
首曲说人生虚幻,如庄生梦蝶;人生短暂,如朝花夕拾。一此为基调展开下面的曲子。[乔木楂]和[庆宣和]是对人类历史的否定,血雨腥风、悲壮慷慨、胜王败寇、改天换地的朝代兴衰史,在无情的时间面前留不下一点痕迹,只成了渔樵无聊的谈资;那些帝王将相、英雄豪杰,一时的风云人物,最终只能落个荒坟一座、与狐兔同穴的下场,而无论是胜还是败,时光都将他们一概扫除无余。[罗梅风]是对富贵的否定,即使博得富贵,也无法得到更长的生命,反而浪费虚度了仅有的良辰美景。[风入松]和[拨不断]在重申人生短暂的主旋律之后,宣布自己的人生态度。他要彻底抛弃功名利禄和营求之心,抛弃世俗的是非之心,安贫守拙,远离红尘,隐居园林。[离亭宴煞]在与世俗人生的对比中进一步肯定自己的选择,并渲染理想美妙的心灵美景,表明自己最终的坚定的生活态度。
马致远的散曲尽管在思想上与全真教很合拍,但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他并没有全盘接受宗教思想。全真教要求断绝酒色财气,对现实的否定是极为彻底的,不但是功名富贵,还包括妻子儿女、衣食欲求,禁止饮酒嗜睡,甚至反对迷恋山水自然。“但一般的散曲家显然不打算将一切都抛开,跟随全真去修道,也没有准备进入理学家‘天里流行’的最高境界,而只是贬斥铭心刻骨的那部分,即功名利禄。”[4](p41)马致远也是如此,他虽然也叹养家之苦,“妻儿胖了咱消瘦”,但并没有抛弃世俗家庭,甚至追求醇酒美女的世俗乐趣:“良辰媚景休空过。琉璃钟琥珀浓,细腰舞皓齿歌,倒大来闲快活”,“浅斟着金曲卮,低讴着白雪歌,倒大来闲快活”([南吕·四块玉]《叹世》)。他的散曲中还有一部分写男女相思的情歌,如“云笼月,月弄铁,两般儿助人凄切。剔银灯欲将心事写,长吁气一声吹灭”,“相思病,怎地医?只除是有情人调理。相偎相抱诊脉息,不服药自然圆备”([双调·寿阳曲]),入骨的相思和直露的愿望,使读者耳热心跳,哪有半点弃世之想。他在散曲中所描绘的理想境界,也远远达不到全真教的道境,不是“不染纤尘”的“青宵”、“闲云”,在“烟霞洞里成修炼”,而是传统文人陶渊明似的泉林隐居,“绿水边,青山侧,二顷良田一区宅”,“翠竹边,青松侧,竹影松声两茅斋”([南吕·四块玉]《叹世》),“东篱本是风月主,晚节园林趣。一枕葫芦架,几行垂杨树,是搭儿快活闲住处”([双调·清江引]《野兴》),“伴虎溪僧鹤林友龙山客,似杜工部陶渊明李太白,有洞庭柑东阳酒西湖蟹”。([双调·拨不断]),引以为知己的不仅有“虎溪僧鹤林友龙山客”,还有“杜工部陶渊明李太白”。他对功名利禄的贬斥最接近全真教,[双调·庆东原]“禄休干,贵休攀,功名纵得皆虚幻,浮世落花空过眼”,“位至八府中,谁说百年后,则落得庄周,叹打骷髅”([双调·庆东原]),但另一面,又按耐不住地表现出功名不遂的悲愤,感慨“空岩外,老了栋梁材”,“夜来西风里,九天雕鹗飞,困煞中原一布衣。悲,故人知未知?登楼意,恨无上天梯”([南吕·金字经]),吐露自己“断肠人在天涯”([天净沙]《秋思》)的痛苦。由此可见,他对功名利禄的否定,也包含着一种“酸葡萄”心理,是对自己仕途失意的心理安慰。
通过对马致远的杂剧和散曲作品进行分析,我们看到,马致远一方面非常欣赏赞同全真教,深受全真教思想影响,另一方面,他并没有全盘接受全真思想,而是选其所需,由其所用。这实际上表现了在元代这种特殊的社会政治环境下,马致远这个传统型文人复杂的心态。(原编者山东牟平全真文化研究中心注:本文刊发时有较大删节。)
注释:
[1]李修生.白朴·马致远[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99年.
[2]余秋雨.中国戏剧文化史述[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
[3]王季思主编.全元戏曲第二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
胡小成(1964.5-),女,陕西勉县人。1982年9月考入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1986年7月毕业获文学学士学位,同年被录取为湘潭大学中文系古典文学研专业研究生,1988年7月毕业,分配到海南师范学院中文系任教,1989年7月通过湘潭大学中文系硕士学位论文答辩,获文学硕士学位。现为海南师范大学中文系副教授,主要从事古代文学教学与研究,主攻方向为元明清文学。讲授的课程有中国古代文学、唐诗宋词研究、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中国古典戏曲欣赏与研究、历代文选与大学语文等。
(“道教之音”说明:此文为2006年8月全国郝经暨金元文化学术研讨会论文。作者单位: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海南海口571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