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东南卫视记者黄剑（油麻菜），2011年元月到6月在“油麻菜”腾讯空间发布文图，记述他追踪采访张至顺道长的过程。此处全文整理刊发。稿件原题：终南山。
（一）海南之约
2011年01月07日 09:36
初识萧道长的时候聊起他的传承，他说自己在三十几年前就拜过一位全真派的老道为师，是全真第22代传人，不过三十多年来师傅一直没有传他什么。直到今年，萧道长说师傅终于大发慈悲，开始给传道。传道之前已经99岁的老道长说：“我考验你三十多年了，现在开始正式传你，剩下的让老天去考验吧。”
老道长这几十年来都在终南山修行，行踪不定，萧道长说自从十几年前和师傅在张家界分手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也就是今年才在华山再次拜见到师傅。“我们都是修长生的人，都相信只有神仙才能救世界”，时光荏苒，两个修长生的人就像激流中的两块礁石，遥遥相望默默静守，任时光如流水人海如潮来潮往........ 他们其实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在萧道长的小相机里我看到了一张他和师傅唯一的合影。老道长头戴道冠目光坚定，瘦小的身材把胸前那一抹胡子强调得更长更飘逸。就是我想象中的修行人！我听说“医道通仙道”，中医的源头在道医，所以道家道医是我拍摄中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我有一种直觉：老道长会是为我打开传统医学里又一个隐秘花园的引路人，所以我诚恳地请求萧道长：“有机会一定带我去见老师父啊！”
在2010年的倒数第三天，终于接到萧道长从来海南的电话，说师傅同意和我见上一面，不过不可以拍摄！让一个摄影师去见一个不可以被拍摄的对象真是一个难题，那我究竟为什么去呢？不过我还是听见自己在电话的这一头肯定地说：好，我明天飞海口。又想起寻访雅克爷爷的那次经历，我相信自己有一种本事，能把十五分钟变成六个小时的本事，呵呵。
我对道家一直有特别的好感，喜欢他们那种飘飘欲仙的优雅，天人合一的包容。也许因为小时候读过的那本《大道行》、南怀瑾的《老子他说》、蔡志忠的漫画《庄子》《列子》种下的种子，再加上拍摄中医以来梁冬、苑天舒、顾瑞荣兄们多次在我耳边提及缙云山的故事，都让我对道家有无比的向往。年初的时候我就想象今年一定会住进一家有挺拔的松树和青砖的道观，真正走进道家世界......后来五月在武夷山见到任法融道长，七月在成都拜访陈云鹤道长，八月和李一道长失之交臂，十月在福建福安的小道观结缘萧道长开始辟谷......这一年我和道家的缘分不浅，没想到到了年终最后两天还和道家有一个未了的约会。
上网查了一下自己要去的玉蟾宫，位于海南省定安县文笔峰山麓，是道教南宗五祖白玉蟾的最终归隐之所，被道教奉为“南宗宗坛”。有缘，我知道白玉蟾真人祖籍是福建闽清人，生于海南琼山，在福建武夷山得道，并于武夷山止止庵即传道授法，最后又归隐海南......如此说来我和白真人可以攀攀老乡了：我家住闽清二十公里外的闽侯，刚工作时曾经在武夷山保护区下基层锻炼一年......而海南，那可是我两次帆船航海几经生死鬼门关的地方......
确定好机票时又收到萧道长的消息：振林医生已经抵达海南。世界真小，上个月我还和振林大哥在东北的家中一起搓药丸，前天把他送往厦门的火车，没想到明天又要在海南相聚，人生何处不相逢？更何况我们都是“走千里的命”。
振林大哥为了学医求道，四处寻访高人，但妨听说谁谁谁有自己没有又想学的本事，立刻就会奔过去不惜一切代价学到手。半年前在萧道长的引荐下，振林大哥已经在西安拜见过老道长，磕过大头之后被老道长委婉拒绝：“以后到了终南山再说吧。”
（二）萧道长
2011年01月08日 21:53
我指着家里墙壁上满满当当的相框问儿子：你知道爸爸的朋友中哪个最穷？
“萧道长！”儿子回答得毫不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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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爸爸的朋友中哪一个活得最快乐？
儿子迟疑了很久：“萧道长？”
晚上八点半飞抵海口，没想到萧道长亲自到机场接我！我知道现在正是他的师父给弟子们传道时间，萧道长追随师傅三十多年才等来的这个机会，远远在人群里看到他的身影的时候我都有点歉疚了。刚认识萧道长的时候他说自己一生只有两个好朋友，因为都是在深山或是道观中修行，平日更是不跟人说话。短短半年他变化这么大，出世入世，我想这也是一种觉悟吧——“超脱人生，不忘人性。”
“最近睡眠好点了吗？”在来海南之前萧道长在湖南闭了一个21天的黑关加辟谷，不可思议的是他说在21天漫长的黑暗中居然一分钟都没有睡着！（对不起，我没法证明他说的这一切，大家当小说来看就好呵呵）
“昨天睡了两个多小时了”萧道长永远一团和气，看上去气色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其实这次闭关长时间不能睡着他也有点紧张，所以跑到海南找师傅，他说在师傅身边心里踏实多了。道长说师父这次非常慈悲，又传他不少心法。“关于睡眠，师傅说主要是原先身子的底子差，吃点鹿肉羊肉什么的补一补就好。”
二十几天不吃不睡觉！头脑依旧清晰精神还很饱满！！要不是在萧道长指导下亲身经历了五天的道家辟谷，要不是这几个月了解萧道长的为人，我一定会认为身边的这个人是修道修得走火了神志出问题。
“道长，你也会生病吗？”问出这种问题我都觉得自己有点傻。
“今年有过一次感冒吧，那次七天黑关出来，身子有点虚就出门了呵呵，不过就咳嗽了两天。”永远光脚穿鞋好像不怕冷的萧道长说：“修行人毛孔都是打开的，所以一般不住在别人家，怕染上病气。不过我们经络通畅身体通透，所以即便有病气也容易排走。”
我看过萧道长的随身行李，一个旧的山寨军用背包，里面是两件换洗的衣服几本书，还有一大袋生花生(他的主要食物)，一个随身斜跨布包就再没有什么了。“你占有的越多，你被占有的也越多。”道理谁都知道，可是这个生活的减法又有几人学得会？
机场离师傅所在的玉蟾宫只有一小时的高速车程，很快就要见到老道长了，我真的还有点紧张。见面时我该作揖还是鞠躬还是磕头啊？一百岁的老人家他还看得清听得见走得动吗？每晚给弟子上课？每年至少有半年在终南山修行？这不是已经神仙了吗？
“师傅姓张，张至顺，全真龙门派第二十一代传人，至是他的辈分，道号米晶子......”终于知道了些老道长的消息了。道教主要分成正一和全真是两个大的道派，正一派以符箓见长，而全真派则以内丹见长，相对正一派来说，全真派的规矩似乎要更多一些。萧道长说他是第二十二代传人，理字辈，师傅给他取了道号“弘阳子”。
“对了，师傅收振林作弟子了！”因为正在给弟子们传道，张道长本来不同意见振林医生和我，后来是萧道长跟师傅说用自己人头担保：振林一定是个好人，姓黄的记者一定不是坏人，师傅才勉强点头的。看来振林大哥趁热打铁用诚心感动了老师父收他做弟子，道号“震阳子”，也是理字辈啦！“我这次才知道师父以前是个道医，当了将近二十年的医生，文化大革命以后就不再看病了。”
老道长是道医？还会采药制药？他熟知终南山一带四百多种中药？！
我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知道自己为什么到海南来了。
附：太上混元邱祖真人百代派 （全真龙门派字辈表）
道德通玄静，真常守太清，一阳来复本，合教永圆明，
至理宗诚信，崇高嗣法兴，世景荣惟懋，希微衍自宁，
未修正仁义，超升云会登，大妙中黄贵，圣体全用功，
虚空乾坤秀，金木性相逢，山海龙虎交，莲开现宝心，
行满丹书诏，月盈祥光生，万古续仙号，三界都是亲。
（三）南山老道
2011年01月10日 20:22
海南玉蟾宫的夜景很迷人，湛蓝的天幕下玉蟾宫殿沿着文笔山南坡顺势而上，接近山顶还有几块大石巨兽样的守护者这片道家南宗圣地，这份宁静的画面和道经里传说的天宫“八角垂芒”的景象有几分接近？
“师傅在等着你。”看我抄起各种相机镜头准备大拍一场的样子，萧道长笑着拦住我，“带上摄像机，我们见师傅去。”带上摄像机？直觉告诉我是好消息。
这些年的记者生涯，因为是拍摄纪录片，不需要时效新闻很少涉及时代主旋律更没有官样文章，我有幸一直在拍摄自己喜欢的户外运动、野生动物、传统文化题材，慢慢的我的生存方式和待人接物都和电视新闻媒体的大部队脱离，这有点像一个学院派的中医不呆在大医院却跑到民间游医呵呵。因为好奇因为喜欢而工作，我的手边随时都能抓到摄像机，背包里相机永远不缺电。
推开黄色的门帘，一眼看见盘坐在太师椅上的老道长，鼻梁挺拔一缕长须，像是从古代的水墨画里走出来一位老者，他正平静地望着我，好像已经等了很久。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吗？
不需要介绍，没有客套，刚才进门时一对眼把该说的都说了。我趴在地上认认真真给老道长磕了三个头，好像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振林大哥又顺手一把椅子让我坐在老道长身边。老爷子点点头笑笑：“很好，你也坐下吧，我们接着上课”。
我可以加入听课？可以拍照？还可以录像？萧道长悄悄耳语：“师傅看到你很开心，你的福报太大。”
我从来不是一个好学生，老道长在讲解“守时、回光”的玄机时，我像个保姆一样惦记着的是我的相机摄像机。更多的时候脑袋里哗哗地转着开始继续我的终南山梦。
最早跟我说起过终南山的是中医小帅，他说终南山是中国的龙脉所在。“天下修道，终南为冠”，有很多高人都在那隐修，他说这两年一定也会进山修行。有这么神奇的地方？以后我见到你不会就是住在树上吧？他呵呵笑起来，很有可能。
再次说起终南山的是艾医生，在谈起将来云游计划的时候，他说我如果去终南山的主峰太白山时一定要叫上他，传说那里是神仙呆的地方,世上真的有神仙？
去年十月，我终于遇见一个太白山来的人了——萧道长！这二十多年来他年年都上太白山修行，在岩壁下茅草屋里。那里的气场很不一样！据萧道长描述终南山非常的大，有儒释道各种隐修的人，大家基本不往来。我最关心的就是终南山到底有没有神仙？“没见过，我这个人福报不够。”萧道长呵呵笑着，不过他确信那里一定有神仙。
终南山也称太一、太乙、南山、橘山、楚山、秦山、周南山、地肺山，在道教典籍中秦为大地的肺部。终南山诸峰中的华山，山中有洞可以通地心。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陶渊明《饮酒》里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王维的《终南山》里的“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也还记得。但是关于终南山究竟在哪里一直很模糊。网络上认为终南山是秦岭山脉的一段，西起陕西咸阳武功县，东至陕西蓝田，大约两百多公里。可是萧道长说道家认为的终南山是从昆仑山开始的，崆峒，太白、华山，武当，嵩山等山都属于终南山。为了寻找神仙，他走遍了终南山。
彻底让我决定上终南山的其实是一本叫《空谷幽兰》的书，写的是一个叫比尔.波特老外这些年在终南山一带中国寻访隐修人的故事。云中松下野百合、半亩方塘一鉴水......这应该是我做的事啊！陶渊明、钟馗、老子、鬼谷子、吕洞宾、孙思邈、姜子牙、王维、鸠摩罗什......都去过啦，现在那个比尔.波特的老外都去了，我怎么还闲在这呢？我赶紧电话艾医生，说找到了一个终南山修行的萧道长，去不去啊？去！他说大不了给自己放一年的假。
不过我也很纠结地问自己：如果你拍终南山去了，那中医的题目怎么办？跑题啦！
“守时，就是要把握好真机......”仙气飘飘的老道长望着我的眼睛的时候，一下子答案都有了：老道医啊！拍中医不拍他，那才是跑题！
在2010年的最后日子心想事成，这福报是有点大。
（四）八部金刚
2011年01月14日 10:32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文笔山弥漫在一片温暖潮湿的晨霭里。
顺着昨晚黑暗中的记忆，慢慢寻向老道长的住处。在道宫辟谷的日子我知道修行人都是早起，我猜即便一百岁的也不会例外吧？一个月前和梁冬在同样温暖的珠海我们也聊起过终南山，他说《空谷幽兰》、《逝去的武林》里的那些故事是他在凤凰台后期迷失的时候的精神寄托。每次看我行走寻医的图片视频故事，梁某人总是狠狠地拍一下自己的圆脑袋，恶狠狠地说：“算了，我明年把公司都关门，这日子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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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爬上屋檐的的时候，推开老道长院落大门。老道长已经气定神闲地开始他的《八部金刚》道家养生功。老道长的举手投足一招一式，好像都在说着“抱神以静，形将自正”。道长十七岁的时候遇见了他的师傅刘明苍道长，后来得传此功，将近七十年来习练不辍，现在张道长已是百岁高龄，居然身体硬朗动作不衰，甚至眼力都丝毫不差！《金刚长寿功》是历代单传的功法，没有文字留下，社会上知道的也寥寥无几，即便道家中人也未流传。
《金刚长寿功》是我国道家祛病强身、健康长寿的一套秘不外传的优秀功法。它吸取我国传统优秀的气功文化之精华，应“天人合一”之自然规律，结合“阴阳五行”中医理论，由《金刚功（外八部）》和《长寿功（内八部）》两部功法复合而成。金刚功为阳、为刚、为外、为显、为离、为火、为乾、为体、为后天、为基础；长寿功为阴、为柔、为内、为隐、为坎、为水、为坤、为神、为先天、为上乘。修炼金刚长寿功实为内外结合、刚柔结合、乾坤结合、坎离结合、先天之气与后天脏腑五谷水化精微之气结合。长期习练可以达到“天人合一” 、虚空无为的境界和性命双修、阴阳平衡、祛病健身、延年益寿的目的。——张至顺道长
金刚功强劲好动，动中有静，快慢相间，看着看着，我觉得更像是一个正在泼墨挥毫的大师，侧、勒、努、趯、策、掠......笔笔干净，字字利落。我在这样看下去，如果再端一碗腊八粥的话，你说我会不会不小心就石破天了？
道长说《八部金刚》适合在清晨阳光快出时，选择一幽静环境习练，让全身金刚之气与朝阳相映同辉；长寿功内柔，虚静，适合在深更夜静，晶莹的月光下习练，意景相宜，功效倍增。浪漫啊，这比起健身房里看新闻娱乐电视在跑步机上傻走实在不是一个境界。
金刚功练外功，练形体，练五脏六腑。运用双臂变成横一直的直线弧形，用刚性内劲之气疏通全身的经脉。坚持习练能调节、理顺四肢，使身躯、骨骼、关节的连接舒畅，能调整身体中柱脊椎骨的某些变形与错位，使其神经系统恢复正常；能协调五脏六腑运作，排除体内各种病气，强身健体。
长寿功练内功，练心神，练人的先天之气。它着眼于松静自然，存心凝神，采用许多柔和的曲线弧形动作，沟通天地先天之气与人体脏腑元气交融。长久练习，使人进入“玄牝之门”，练精化气，练气化神，五气归元，最终达到练神还虚、复归无极、无思无为、物我两忘而“天人合一”的无极境地。此乃长生之道也。
外气动诱发内气，内气动则带动外气。先天气赖后天气培育充养，后天气的先天气以活力资助。故金刚长寿功刚柔互辅，内外交融，阴阳结合，实为道家养生长寿之上乘功法。
——张至顺道长
金刚功有八个动作，有的像弯弓射箭，有的像开天劈地，还有凤凰展翅......道长说这个功法最早谁发明的说不来，但是这八个动作刚好代表张紫阳传的八个脉络：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阴维脉、阳维脉、阴蹻脉、阳蹻脉。这八脉又把全身的经络都带动了......“直行为脉，横行为络，脉络嘛。内通五脏往外三百六十五骨节八万四千毫毛......”
“每个动作都要举轻若重，动作次数不少于五次，不多于九次......”
和道长约好，下回来海南再仔仔细细地把《金刚长寿功》拍一遍，通过视频传播给大家。
依稀记得有个笑话，上帝问面前的人们：你们知道什么是成功吗？有的人回答事业有成，有人说家财万贯，还有人说遇见一生的爱人......最后上帝说了，你们中间最后见到我的才是最成功的。
呵呵，生活就是一个长跑，健康快乐跑到终点的人才是第一名。
（五）老道医
2011年01月20日 07:46
在玉蟾宫的方丈室外，有一只垂死的鸟打开它沉重的眼皮无助地瞥了我一下。“道长，这里有一只鸟快死了！”
“哎呀，它是撞到玻璃上撞晕了吧？”百岁高龄的张老道长三步两步爬山两层楼高的台阶，“要给它喝点水就好。”然后我看见老道长一着急，把鸟喙塞进自己的嘴里，喂了它几滴口水......
张至顺道长是个道医，不过他说那都是太久以前的事了，宗教改革后就少看病了，文化大革命以后，就再也不给人治病了。
“我是要饭长大的娃，”老道长说起小时候故事的时候胡子抖得特别利害。“家里实在太穷，有一次老娘还生病了可是家里没钱治。我每天要饭回来没进院子就都先喊屋子里的娘，生怕听不见回答。”村子里的有位老婆婆是医生，为了请她给娘治病，张家的三个孩子一早起饭没吃就跪在医生家门口，直到晚上老婆婆才在自己儿子劝说下到他们家看病。“因为是伤寒，放了几滴血我娘的烧就退了。我是又感激她又痛恨......”一百岁的人了，说起九十年前的伤心事眼里还泛着泪光。自此以后，少年张至顺开始学针灸医，还下定决心将来只给穷人看病，“谁说穷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道家师兄弟们都会医，大家在山上看见药材都会采回家。县里药铺里有四百多味药，只有几味我没采过。实在还有不认得，给人磕两个头也就学来了。” 十七岁入了道门，张至顺开始跟随师傅及师兄道友们开始学医，针灸师傅就跟了六七个，后来慢慢总结出了一套自己的“五虎圈羊针法”，针法是围绕圆形的包块四方及中间部位进针，中间的那针以五行针（代表十天罡），旁边四针每个三个方向（代表十二地支）。去针之后用拔火罐吸出污血，再帖上自制的膏药。这针法对肿瘤包块特别有效，屡试不爽。
除了跟师兄弟道友们学医外，张道长的医术更多的是靠自学，“我用了三年时间看《本草》，还花了八年时间研究肝癌怎么治。”张道长说修道的人大都会医，因为没有比他们更了解身体的经络了。修行好的道人一见面就知道你有什么病，在哪个脏器有问题能活几天。“我师父的老俵那高明得很，能看出一个人三年以后能的什么病！（生辰八字，命里带来的病）我还有一个六师伯，能用一种“铁扇散”把鸭子的腿接到鸡的腿！”老道长摇摇头说自己没这本事，不过他擅长八卦，以前在庙里每天只算八卦，老百姓都称他“八卦神仙”。
“解放前的第三年”，张道长在武当山遇见了一位老道长，跟他学会了不用针、药的按摩推拿，“只有中毒按不好，毒要扎针，一出血就好”， “对病要心疼，对毒要下狠手”， “服药三副无效，一百副也无效”。
慢慢地张道长的医术成熟起来，他一直记得小时候妈妈治病的事，将近二十年里给穷人看病从不收钱。
文化革命开始了。
有一天张道长忽然听见道观里有两个女人在哭诉，想求签知道家里的病人还能够活多久。道 长一看签意是命不当死，于是问起缘由。那求签妇女说自己正当年儿子在医院久治无效，被劝回家等 死。那时候道家、中医已经属于被批斗对象，看病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可是道长看女人可怜，于是悄 悄对让她们先回，约好半夜十二点过去给他们家人治病。经过几次夜间治疗，那病人被道长从死亡线 上拉了回来。
随着文革破四旧的进行，张道长也成了重点批斗的对像。那天被安排来批斗他的正是宝鸡县 里他救活的七个绝症病人，也包括他冒着被批危险半夜救治的那人。“其余六个病人都没有说话 ，只有那个我半夜救活的人站出来批斗我，”老道长看上去好无奈，“他问我为什么救活 他还不收钱？！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被人套在麻袋里怎么打怎么批判怎么侮辱张道长说都不难过，县委书记都被打断腿呢，他就 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舍命救活的人会变成这样，人心怎么可以一点道义都没有呢？从此之后，张老道 决定再不治病，他把所有的药都倒进了渭河，把医书全部烧成灰烬。人心坏了，再怎么治都没用啦。
失望之极的张道长从此遁入终南山，专心修行长生，希望有一天能超脱人生了却生死，这一 晃就快五十年啦。
今天，依旧耳聪目明只掉了两颗牙的百岁老道长亲自下厨包水饺，据弟子说他擀面的本事也 是一流，这都是当年他为了学道给师傅下了十七年的厨学来的手艺。“不劳动就没饭吃！ ”修道的人劳动是必须的，但是不能过劳，要像孕妇一样对待自己的身体呵呵。
劳动就是修行，老道长说不管练什么功夫，不吃药打针才是真功夫！那些死在医院的人算什 么修行人！
“快有五十年没有行医了，可惜了，不要说那些药的性能，就连药的名字都写不上来了 。”听我描述自己拍摄中医的故事老道长一阵唏嘘。然后就像意料中的一样，看到雅克爷爷的照 片的时候老道长的眼光停住了，用浓重的陕西河南腔问我：“你说这个外国的老头子他也是中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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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用《易经》、《河图》、《洛书》来理解中医的针灸理论。后来成立了一个 针灸无国界组织，在非洲南美洲世界上最穷困的地方推广针灸呢！”
“你看看，那么多人还要打倒我们中医！”张老道的胡子又抖起来了，拉着我的 手：“他的牙都是真牙吗？”
张老道长还知道有一位叫做南怀瑾的老人，“我看过他的书，他的书多得可以把半个海 填平了。”
“要是我们这几个老汉能够在一起，讨论讨论祖国的传统文化，讨论讨论中医多好！ ”老道长眼里闪着光，我知道那些据说已经遗忘的东西又都回来了。“咱们老话说活到老 学到老，临死还有一招没学到嘛。”
是啊，我脑袋里立马闪现出一张三个白胡子老爷爷笑眯眯在一起的照片，那场景太令人神往 啦！！！
（六）八卦顶
2011年01月24日 16:56
这是张至顺道长弟子许理慧师兄在终南山八卦顶的同一块崖壁下为师父照的两张照片，时隔 两年。
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光线，相同的姿势，一样的表情，道长说自己三十多岁的时候就是一缕 长髯了，模样和现在也差不太远。时间的钟摆在老道长身上好像已经停止?
这几十年来老道长一直在终南山中修行，即便是现在成了玉蟾宫的方丈，每年至少有半年他 都会进终南山修行，他说修行人一定要劳动，而且终南山的气场可不是别的地方能比的。
“1961年左右师父在山内给他们村子里看守药材，剩下一人没事的时候，他就四处翻山 寻找适合自己修道的地方。跑了八趟之后最后决定在八卦顶修建一座自己修行的小庙。他拿了两把斧 子、两把柴刀，每天从药厂走到八卦顶开始建小茅屋，建完他就住进去修道去了......”许师兄 自从十一二岁就被父母送到老道长门下，追随师傅学道已经二十多年，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对老道长 最了解的人了。“到了1998年，我们回八卦顶决定修建一座大一点的房子，当时去的时候带了二 十多个工人......第一天上山时走错路，我们从上午十一点开始走走到晚上十点半才到八卦顶。那时 师父也背了三十来斤，一路都是走在一人深的草丛内......那天我们背的吃饭碗都被摔了百多米远， 大家又去找碗......当天去很高兴，感觉一点也不累......”
重修八卦顶那一年是1998年，我不用想象一个八十七岁的老人背着三十多斤背包一口气走上 将近十二小时山路的情景，因为看上面的这张照片是去年老道长上山时拍的，已经九十九岁啦。
张道长和弟子以及村民们一起在八卦顶上建起来的小木屋。
“建屋时我们二十几个人在一个小茅草屋里住，师父每天就指挥大家干活，锯木挖地基 ，造了一个月才建好三间房子。那时总下着雨，他就靠着石壁站着睡觉，也没带好多干粮，饿了就吃 松针......下雨什么都不能弄，只有休息，也没什么菜给大家吃，几乎都是白水面，有几天油也吃完 了，就是干辣椒面放到面条上拌一下，这样吃了好几天。最困难的时候连面粉也吃光了，下雨天大家 都去背粮食......”
房子建好后大家下山了，就剩下张道长和许师兄，“我们自已拉大锯，师父钉柜子，钉 床，又挖土垫门口院子，忙了几个月。我们还挖一块地基搭个柴房，院子也垫起来了，后来土已经上 冻，实在是挖不动了才停下来。”
最近的村子离八卦顶有20多里地，“刚开始没找到近路，下山要走6,7小时，上山要走 12小时，我和师父每次都要背30斤的东西上山，从早上4点走到下午4点有多才能到八卦顶。”许 师兄说每次上山走不动了就会叫妈妈的的名字，师父总是安慰她说慢慢走不远就到家啦。大家实在走 不动了，老道长就边走边讲故事给给许师兄听。“我记得有一次上山走了6小时开始下大雨，才 走一半的路，没地方避雨，师父说要走快点，不然就会不去了，我说下雨不好走把东西放下，不背啥 就可以早点回家，他说明天取的话太远，不行，当时我都哭了，那天淋啦有三个多小时的雨，不过还 好，那是夏天没有感冒。”
冬天的大雪融化后带来的泥石流掩盖了饮水井，老道长看着实在发愁。
传说中的百纳裤是道长在终南山里的标准行头。
这块石头是八卦顶一带最艰险的去处，需要借助一根树杆才能爬到这。许师兄说道长很喜欢 在这远望群山独自冥想。
老道长在餐桌上一再提到山里头的生菜最好吃，又甜又脆，弄的我直流口水。可是听许师兄 说起种菜的故事就更有味道：“终南山里动物是特别的多，我们种的菠菜在院子里狗熊和野猪来 偷吃，我就用彩条布给盖住，还用有刺的大树枝放在上面，野猪给咬断弄个洞照样能吃到。我们用八 号铁丝套它们，它们就绕道去吃，我们还点灯、放很大的鞭炮都骗不过那些动物，呵 呵......”
“1999年阴历六月下了一天雪，把我们种的豆角，豆葫芦瓜，辣椒都给冻死了，当时我 都哭了，看着正在开花给冻了心里难过，师父说没有菜了重新种，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时许师 兄还不太会种菜，好不容易看到快成熟的菜吃不上难过极了。
“ 2000年时，我们在山上种的黄豆，玉米，快要成熟时一晚上野猪给吃光 了...... ”
有一次真的套了一只野猪呢！不过几个小时后又逃跑了......还有一次套了一只兔子， “我们给放啦
后来几年再也没来个兔子了。还有地老鼠、野驴、山羊鹿、刺猬、狗熊都会来吃我们的 菜......”
“有一年六月份，一位山东的修行人听说师父在山上就来拜访，当时没人带领，自己打 听上去的。他就在我们房后不远处住了三天没找到我们，刚巧那几天雾气特别大，他能听见我们讲话 声就是不知怎样下去 ......”
望着照片里的背影时，我感觉已经调整好呼吸举起摄像机，满心喜悦迈开脚步出发了。我知 道往后的几年里，自己都将追随老道长的背影，和他一起行走进这无人空谷，用我的眼睛我的镜头我 的心，记录下这个绵延数万里的终南山传承数千年的中国隐修者的故事，一位百岁老道医的故 事......
（文中的照片均为许理慧师兄所摄）
（七）请问中医
2011年03月13日 12:57
一个月前陪着徐文兵兄到海南玉蟾宫拜见了张至顺老道长。见到后起之秀老道长自然欢喜， 尤其是手捧《字里藏医》的时候眼睛一亮。 张道长十三、四岁的时候曾经在一所学校里为人做 饭，每天他早早把事情做好之后就会挤进教室和学生们一起听课，算是学过两年字。后来十七岁入了 道家师傅教他诵读经文，张道长说自己大部分的字是从读经开始认识的。现在遇见不了解的字或者问 题，老道长主要靠查《康熙字典》和《道藏》，“道祖爷早就把所有答案都写在道藏里了。 ”
“你不要写连笔啊，还有我只认识繁体字”，老道长很认真地交代老徐，“ 很多字我都不记得啦。”
老徐到玉蟾宫的第二天推开老道长的卧室时，发现道长一笔一划地把他的几本书名都写在黑 板上，听说他昨晚把《字里藏医》大半看完时，激动得连连鞠躬叩首。老道长请老徐解几个字后，再 用道家的阴阳思想解了一遍后，把老徐又惊了一身汗，惊呼原来“字里藏道”啊！“ 老道长也许不认字，但是识字。”
“医道通仙道，传统中医是从道里面出来的。”老徐的到访让老道长回想起自己 几十年前的行医经历，想起当年学医时发下的大愿，想起自己学习针灸时的七位道家师 父......“既然你们都在为中医努力，那我们就来一次中医聚会吧！我会把自己还记得的中医知 识都毫不保留传给大家。大家也开诚布公，把自己所学的掌握的临床治疗的绝活都拿出来，互相交流 传授。一个人学会十个人的本事，那我们的中医就一定不会没落下去。”
“看病容易认病难”，老道长说一个好中医，必须首先擅用脉法辩生死，此外熟 知药性......老道长认真地捋了捋长胡子沉思道：“这样吧，你请来的中医，至少还得会回答我 提的一些问题......”
1.四诊中闻诊的重点，四时平脉是什么？
2.一息三至，一息四至，五至，六至，七至分别是何证？
3.当归，党参药性如何？入何经。
4.四物汤，四君子汤，八珍汤，十全大补汤的组成。
5.《医林改错》《濒湖脉诀》两书有没有看过，心得。
6.八纲，八法是什么
7.吐法的作用
8.奇经八脉是什么
9.八脉交会穴的作用
10.药物归经在打坐时候能体会到吗？
11.五运六气的临床意义
12.元神和识神对中医的意义
13.人参、白术，川芎，黄芪的归经，药性是什么？
14.红白痢疾的病理治疗
15.针灸治疗急性中毒的方法
16.五行学说中在中医组方中是如何应用的？ 何谓五行的“体，用，化，除 ”？
17.脉诊中缓脉的意义是什么
18.一年中的第五季是什么，土气在何时主气
19.六腑是什么？
20.为什么古时只有十一正经？三焦经和别的经络有和不同
21.心和心包的区别， 心脏病的认识思路
22.二十七脉的名称、意义
23.针刺的寒热温平补泻是什么
（八）海南青龙马
2011年03月14日 22:05
1月17日，我给自己采访记录过的十二位中医及中医传播者，发出了3月7、8、9日三天在海南 玉蟾宫聚会的邀请邮件。这次聚会纯属民间活动，我请求大家消息不对外，并且吃、住、行费用一律 自理。第一个回复邮件的是居然是梁某人，很简单的“我参加”三个字。上海应象中医的 李辛兄更是立马定下3月2日飞海口的机票，很快医行天下的萧宏慈兄也回邮件，说是会于三月五日从 美国回国直飞海口，之后厚朴中医学堂的徐文兵兄、振林医生和萧道长还有法国中医胡诗维都踊跃报 名参加......热闹啦，至少会有八位中医参加。一年前我还在想象自己拍摄的中医能聚到一起的画面 ，没想到真的快实现了？
这一年来走进中医，发现各位大师各自低头前行鲜有来往，之间的交流就更是少之又少，看 着不免遗憾。遥想当年随处可见古人遍访名医、游学四海的故事：汉代张仲景“勤求古训，博采 众方”，先后拜师张伯祖和阳励公等人；唐代孙思邈知一事长于己者，则不远千里伏膺取决；元 代朱丹溪四十岁以后游学各地，足迹遍布江苏、安徽、浙江；为求师罗知悌“日拱立于其门，大 风雨不易”；明朝李时珍搜罗百氏，走遍名山大川穷乡僻壤，写成《本草纲目》；清代叶天士10 年之内拜访17位老师，汲取各家之长，成为一代宗师......
在我现在认识的有限的道家人里，我发现他们都走过很远很远的路。萧道长在三十多年里， 遍访终南山，哪里传说有神仙就去哪里，在路上几乎冻死饿死了好几回，为了求道他拜了至少三十位 师傅......张至顺老道长也曾经多年在外云游，最初十年是为了寻访高道，后来二十多年是希望能找 到传人。
三个月内三次来到玉蟾宫，这是怎样的一个机缘在牵引呢？
老道长笑眯眯地站在那等着我，好像答案全在他肚子里。
这次聚会，张道长把自己的弟子们也召来不少，希望道家和当代的医家能够好好交流学习。 同期抵达的坤道李道长陈道长为师傅做了新衣，老道长穿上后更是精神百倍。
老道长说老君爷早就安排好了，有一位姓萧的和一位姓黄的会在海南......“真的吗？ 老君爷他老人家知道我？”老爷子笑眯眯地说我很早以前就写在纸张上啦，不信我拿给你看！我 信我当然信，不过还是给我看看？
再过两天医生们就要陆续抵达，张道长先召集弟子们讨论议题。为这次的中医和道家聚会活 动取了名字——“道－医学习会”。
老道长没找到那张写道祖爷交待的字条，但是找到了一张写着“海南青龙马，性烈如猛 虎。日行千里外，夜需一寸土”的纸条——啥意思？听说是武功修行秘籍！嗨，我实 在没有慧根，不知道为什么老道长说道“夜需一寸土”的时候居然有点哽咽。也许老道长 是为自己的三位出家弟子着急：“你们三个人是正正规规的修道人，三十年了，也没给我提出更 多的问题，你们不是要失掉我的信心吗？你们要抓紧时间，赶紧多吃点东西，不管荤的素的，没有一 个好身体谈什么修行。”还有老道长提醒大家打坐不要执着什么双盘腿这些外像，一定要守好自 己的那一寸土！“如果一个人可以靠双盘腿得道，那我早就把自己捆起来了！”
张道长说这回海南聚会，先谈医，再论道。“我们不存私心，不说理论不说空话，你这 一生一世治好什么病，有什么医案病例疑难症都拿出来告诉到家。原来我还想给自己的徒弟保留一点 单方，原来还把一个方子分三个地方保存 现在这种想法也不存在了。都把他们公布出来，和全 世界分享！我们头上可有天看着啦！”
这次聚会也吸引了不少道友参加，这位谢道长是为武术大家，螳螂拳高手。谢道长入道门仅 仅三年，但是萧道长说他道心聪慧坚定，修行进展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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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蟾宫也是藏龙卧虎，这位棒喝的朱水仙道友曾经在去年海南的武术比赛中夺得三魁，是南 拳南棍的传人。当然，但凡会家传武功的，多半也会伤科，朱道友说他爷爷传给他的武术医术他一直 没有丢下。
最新消息：海南玉蟾宫朱水仙道兄在香港第九届武术比赛中南拳南棍双双夺魁！祝贺！
（九）——最好的中医
2011年03月17日 22:18
眼看医生们就要到齐了，清晨张道长指导大家练起了《八部金刚》，他强调学会《八部金刚 》也是这次聚会的任务之一。老道长练了七十年的金刚长寿功，得益太多，所以希望后辈也都有一付 好身板，不管修行的，当医生的，每个人都该健康。
百岁高龄的老道长兴致有多高，看他腿踢得多高就知道了。
老道长都出手了，弟子自然不敢落后。谢道长的一趟螳螂拳动作酣畅凌厉，脸上气定神闲。
道家医家武家......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真的让人着迷。
这次参加聚会的医生和中医传播者有：徐文兵、萧宏慈、胡诗维、山民、振林、梁冬、李辛 、杨咏晓、陈成......还有张道长的弟子、玉蟾宫的一些道友及来自上海北京的志愿者们......
“我叫梁冬，之前我在一家电视台工作，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接触到一本书，刘力红老师 的《思考中医》，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懂，突然发现中医是那么有趣的事情， 那时候就冒出一个 很肤浅的想法：要是能学中医多好！后来我有幸拜广州的邓铁涛老中医门下，不过老师说你都这么大 就不要再学中医了，学做传播中医吧！后来我就按照老师的指引开始做传播中医的工作。从前年开始 ，我在很多电视台电台同时开始做一个叫国学堂的节目，采访各路老师，今天到这里也是跟这个机缘 有关......”梁某人在会议开始前的凌晨赶到玉蟾宫，第一个开始做自我介绍。按照要求他还谈 了他眼里的好医生必须具备的条件：“我发现做一个好医生，第一点心中要做到无畏，没有恐惧 ，只有心里具备这种无畏的精神的时候，才能压得住恶魔。我的另一位老师李可老师，如果他确定自 己要用到300克附子的时候，他从来不会想用了这些药以后对他个人安危会有什么影响，万一治不好病 会怎么样。他心里只想这个方子到底有没有效？做好医生的第二个条件我认为是无私。当一个人不一 个人为中心，在为别人着想而做事的时候，这时候他才能产生定和慧，这时候他是可以聚集天底下的 能量，就会有如神助......”
来自北方的振林医生认为做一个好医生信念首先要正确，此外有大愿，然后必须去行动，只 有这样的医生才能具备“德”。十七年前，振林医生遭受一个意外打击，几乎不能行走， 之后进入中医，当时他就发了一个愿：“如果自己好了，一定努力学医学药，为那些遭受痛苦的 人治病......”
上海应象中医的杨永晓医生中医学院毕业后当过两年医生，之后下海从商八年，直到有一天 陪自己的一位中医老师在胡庆余堂中医博物馆，看见先辈留下来的药的时候，忽然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这些先人用五千年的生命体验换来的财富，如果自己这样学中医的人不去保护它、继承它， 实在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后来杨永晓又遇见了他的老师和战友李辛医生，重新回到了中医世界 。“那时是06年，中医还是非常萧条，我们就想自己能不能创造一个纯中医的工作环境，把古典 中医的精神和方法继承传播下来，于是后来才有了应象中医。”现在已经有五六百人在追随应象 中医学习中医。
“一个好的中医必须具备的条件，第一是要心中有大愿，没有一颗治病救人的心，肯定 是不能成为好中医。第二就是梁冬说的无私精神。大医精诚也是这个意思。第三个也许不恰当，那就 是必须敢于向西医学习......”
一向低调的李辛医生这次也振奋起来，自中医学院毕业后一直没有机会进医院，当了两年的 老师，之后在经营中医的公司工作了七八年，直到2002年他才开始成为纯粹的医生，“不过到现 在还有点不习惯，因为要收钱。希望有一天能够以不要收钱的方式来生活来看病。”这些年李辛 医生和杨永晓医生一直在做慈善，他们免费到贫困地区推广针灸，发放药品功德无量。
“一个好医生，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希望病人好的心，这点特别重要。因为医生不仅是 一个技术手段的执行者，如果有一个人，肯定要死了，无药可治，也没有方法帮助他，那你怎么办？ 你可以安慰他，让他安心，我认为医生在这方面的作用要比技术更为重要。但是现在不管中医还是西 医，技术占据了重要部分。第二，中医是有传承的，好的中医应该把自己作为一个环节，学好中医， 再把它传承下去。第三点，按照《黄帝内经》的说法，中医很重要是治神，看病象打战，所以中医的 思路一定要清晰。再有中医要无畏，也只有无畏，不害怕，你的思路才清晰......”
雅克爷爷的弟子胡诗唯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能作为受邀参加中医聚会的外国人她非常开心 。21岁那年开始，胡诗唯在法国学习了四年的针灸，之后老师又教他用意念针灸......学会针灸后的 胡诗唯希望可以借助针灸帮助世界上贫困地区的病人，所以一直在追随雅克爷爷在全世界推广针灸无 国界活动，甚至到了中国......
“一个好医生最需要具备的是慈悲心，不管什么病人，即使你治不了，但是你具备了慈 悲心，你就能帮助他减少痛苦。”
“自我介绍，我叫张至顺，道号米晶子，还有一个外号叫九曲回阳道人，还有几个匪号 草上飞、水上漂，也有人叫我八卦神仙......”听到这么多医生介绍，老道长也来了兴致。 “医生医生，就是要治病救人拯救生命。”
“我们中国只有三个半好人，哪三个半？第一？父亲母亲。第二个是小学的老师，他打 你骂你，都是盼望你学好。第三个就是我们医生，你病得再重，身上再臭，他都不在乎，只想快点好 起来。那么还有个半个好人是谁啊？那就是我们，就是和尚道人。”
老道长出生在穷苦家庭，早年饱受家人得病求医无门之苦，使他发愿一定要学会中医，学好 中医，并且专为穷人治病。“我当中医的时候，只要哪有病不能好，不管远在一百里两百里，我 都赶去给人治病，而且从不收钱。你有钱，对不起，请到医院去，我只给穷人看病。”
（十）苏武牧羊
2011年03月20日 18:30
这次海南玉蟾宫道与医的聚会，非常遗憾我邀请的罗大伦兄、庄严兄、中里巴人兄无法从事 务中脱身。不过应象中医的陈成医生到来倒是给大家带来意外惊喜。陈成医生三十出头文雅脱俗，擅 长古典针灸，要是在古代就是那个背着一支箫剑在屋檐上行走的人。在玉蟾宫每晚我们从老道长方丈 室告退，绕道从湖边回住处，就是为了搜索在某个亭角下那个和箫一样瘦瘦的身影，然后静默地坐下 听他吹上一曲。黑暗中，我们追随陈成天马行空的箫声，开始恍兮惚兮的时光漫步，亭外蛙鸣虫吟， 春雨霏霏......
巧的是张至顺道长不仅吹得一口好箫，而且自己还擅长制箫。二十年前在湖南张家界萧道长 就因为老道长的一曲箫，感动得都掉下眼泪......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请求陈成医生即兴吹箫一曲，没想到这一曲把张老道长 的情绪彻底调动起来。老人家乐呵呵地哼起了《苏武牧羊》，陈成当即伴奏，下面就是当时现场的视 频：
《苏武牧羊》
苏武留胡节不辱，
雪地与冰天，穷困十九年，
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北海边，
心存汉社稷，旄落犹未还，
历尽难中难，心比铁石坚，
时听塞上，笳声入耳痛心酸。
转眼北风吹，群雁汉关飞，
白发娘盼儿归，红妆守空帏，
三更同入梦，两地谁梦谁？
宁海枯石烂，大节定不亏，
欲使匈奴，惊心碎胆，常服汉德威。
古老的故事，沙哑的箫音，苍老的声音......在我反复编辑这段视频的时候，怎么隐约又看 见终南山？看见山中那位坚守八卦顶上的百岁老道，一缕长髯两袖清风，坐看云舒云卷花开花 落......在绵延千里的大山中他瘦小的身影静默地守望着一个古老的梦想，一个绵延五千年的中国人 的神仙梦，“历尽难中难，心比铁石坚”，就像当年苏子卿......
我问道长：一个人入了道家，还可以再入佛家或者别的宗教吗？
张道长笑眯眯地说：可以啊，我们道家只是小学嘛，喜欢学习的人可以继续上中学大 学......
我又问道长：现在佛教、基督教都很兴旺，道家似乎越来越寂寞，不要说信仰就是了解的人 都越来越少了......
道长又笑了：你看山上的蘑菇多还是灵芝多？海里的鱼虾多还是龙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