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有无
我们只知道物种有经霜而枯槁憔悴,正当炎夏而绿色凋敝,含苞待放然而却并不茂盛,尚未结果却又过早萎靡零落,从来没有听说过享万年之寿,在世长生久视的人。所以说古代的人们,只要谈沦学习的事,从来不说求仙之事,聊天时也不涉及怪异之事,为的是杜绝那些奇谈怪论,生活中遵循着自然清静无为之道,把那些延年益寿的龟鹤作为有别于人的异类去看待,而把人类短暂的一生一死,当做是一早一晚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说盛夏万物必然成长,然而荠麦却枯萎了。寒冬万物必然凋敝,可是那些青竹翠柏却仍然茂盛。如果说有始必有终,然而天地却是无穷无尽的。说有生必有死,而龟鹤却能够自然长久。盛阳之时应该是暑热的气象,然而炎夏未必没有凉爽的日子。极阴应该是非常寒冷的时节,然而严冬未必没有短暂的温热气候,百川向东流淌,然而也有向北流动的河水。坤体至静,然而有时会因为地动而被崩塌。水性纯冷,也有温暖山谷的汤泉;火体炽热,然而孤独的山丘就会显现寒焰。重类应沉,而南海有浮石之山;轻物当浮,而牂牁有沉羽之流。世间万类,不能够一概地去下结论,正因为是如此的原因。
生命之中,最有灵性的没有超越人的。然而同类人中他的贤愚邪正,好丑修短,清浊贞淫,缓急迟速,趋舍所尚,耳目所欲,行为不同,已经有天壤之差,冰炭之别。为什么还要奇怪神仙的异常,如何的不与凡人一样而有生死呢?
如果说受气都是一样的,那么雉(野鸡)变化为蜃,雀入水变为蛤,壤虫假翼,川蛙翻飞,水蛎为蛉,荇苓为蛆,田鼠为鴽,腐草为萤,鼍之为虎,蛇之为龙,都是异类变化而成。
像那些修仙的人,用药物颐养身体,效法数术去延长生命,先使自己内疾不生,外患不入,虽然是长年不死,然而他的原有身躯却并不变化,如果修炼成道,这对他们来说是不困难的。那些粗浅见识的人,拘守常俗,都说世间没有见过仙人,就说天下—定不会有这件事。
天地之间,大无边际,其中奇特的事情,难道是有限的吗?虽然头顶着天,却并不知道天的上面还有什么;终生行走在地上,却并不知道地下有什么。形骸是自己的,却又不知道它的心志是怎样的。寿命仿佛是自己掌控的,却又不知道它是长寿还是短命,究竟能到哪个地步。况且神仙的道理深远,凭借的道德幽深玄妙。如果只是依仗短浅的耳目,以决断那么精深微妙的有无,难道不可悲吗?
魏文帝广览群书,博闻异事,自己认为对世间万物无所不通,说天下没有能切开玉石的刀,也没有用火来浣洗的布料。他著《典论》也曾据理言及此事,只是没过多久,二种事物全都呈现,这时文帝才叹息不一,遂自毁论断。事情本来没有一定之论,大概都是如此。
陈思壬撰著《释疑论》,当初关于“道术”的说法,直接称它是愚弄百姓,欺诈虚伪,吹牛说谎的事情。后来他看到魏武帝试着关闭左慈,让他断食近—月,而且颜色不减,气力如常。左慈还常说:可以五十年不吃东西。由此看来,这又有什么值得怀疑呢?又说:让甘始用药物涂在活鱼的身上,并且在沸腾的开水中煮它,其中没有涂到药物的鱼,很快煮熟,马上就可以吃了。其中涂有药物的,在开水里往来游戏,好像在自然界的水中一样。又把这样的药物粉饰在桑叶上养蚕,蚕就会生活到十月也不会衰老。又用药物让小鸡雏和新生狗仔食用,都会停止生长。再用返白的药让白狗吃下,百天毛全变黑。这时他就知道天下之事,是不能够全明白的。如果只是用意念去决断它的有无,那就大错特错了。明白此理,恨不能断绝声色,专心致志学习长生之道,这两位好学的确是无书不读,才气应该说是一代英杰,然而他们当初都说没有神仙,到了晚年,才有穷理尽性之感,竟是如此地叹息。人非完人,不信神仙,也不足为怪。
欲求长生,修炼大道,秘诀在于立志,并不在于富贵。假若是有心志的人,即便有高位厚禄,反而是他的沉重负担,为什么呢?学仙的方法,必须要做到恬静、舒心、淡泊,涤除各种嗜好欲妄,收心内视,返观内听,如同活死人,行尸走肉,心如死灰,身似槁木。然而作为帝王,担负着天下百姓福祉的重任,政务繁多,思虑万机,精神驰骋于天地之间。若有一点失误则国政即为亏缺,过失殃及百姓。在日常生活上醇酒厚味伤其和气,艳姿美容伐其根本,所以耗精损虑使躯体瘦削憔悴的原因众多,就不再为此去详细说明了。再者蚊虫叮咬就会坐不安,卧不宁,天下之大,人事之多,何止于此。又怎么能做到掩耳闭日,遮盖聪明,身心潜藏,洁心斋戒,夙兴夜寐,躬亲炉火呢?
修仙之法,要静寂无为,忘其形骸,爱逮蠢蠕,不害含气,止绝臭腥,休粮清肠,博爱八荒,视人如己。有道的人,视爵位如酷刑,见印绶如服丧,视金玉如土粪,睹华堂如牢狱。又经典所载,大都有鬼神的证据,世俗之人尚且不信天下有鬼神,何况是仙人居高处远,混世与脱尘不是一个世界,得道成仙,飞升轻举,就不再返回世间,不是得道的人,怎能见闻。而儒墨之家知此不可以考证,所以始终不谈其有无,世人不信,不也正常吗?惟有识别仙真的人,校炼众方,得到征验,察其必有,也只是独自知道,又不能勉强不知的人。所以说:不见鬼神、仙人,不可说世间没有仙人。人们无论贤愚,都知道自己身体有魂魄,魂魄不足,人就生病;魂魄脱离,人就死亡。
对俗开释
有人问难说:人中之有老子、彭祖,如同树木中之有松、柏,是禀赋于自然,如何可能学习到呢?抱朴子说:陶冶造化,没有比人类聪明的:所以即使是学得粗浅的,也能役用万物,得到精深的,就能长生久视。知道上药能够延年益寿,所以就服用这些药物以求证仙道。知道龟鹤能安享天遐之寿,所以就效法它的导引用来增添年命。况且松柏的枝叶与其他诸木有别,龟鹤的体貌与诸多虫类不同,至于彭祖、老子尚且还是人类,并非是异类才能独享长寿,由此说来,得道长寿,并非是自然造化的。诸木不能效法松柏,诸虫也不能学习龟鹤,所以才短命,过早夭折。人中有聪敏明理的,能修养彭祖、老子之道,就有可能与彭老同样的结果。
仙道迟成,多所禁忌。自己若无超脱世人之心志和强身力行之才干,又不能永恒保持,如果心情再疑惑不决,半途而废,就会说出仙道长生是不可以达到的话来。仙经说:“服丹守一,与天相毕,还精胎息,延寿无极。”这都是至理要言。民间君子,尚且内不负心,外不愧形,上不欺天,下不食言。何况是古代的真人,怎能虚构空文,欺世盗名,拿着不能做到的事情诳误后人,他们这样能得到什么呢?假若没有这样的缘分,始终也不肯相信,也没必要勉强他们去相信。
有人会问:龟鹤长寿,只是世人空谈而已,谁又和它们始终相随而了解它们呢?抱朴子说:如果得到道的要领,那么八方之处的事情如在指掌之间,遥远的百代似是同一时期,不必在乎地方的左右,或者说看到的才是真切的。《玉策记》说:生长千年的龟,五种颜色都具备,它的额上两骨突起似是犄角,能明白人说的话。行走在莲叶之上,或者在丛林之下,它的上方常有白云似蟠屈的蛇一样覆盖着。千年的鹤,随时鸣叫,能登上树木,不到千年的,始终不能到树上去,千年的颜色纯白而且脑部成丹赤色,如此便知。然而物种老者多智慧,大概是年深日久,处世长年之故。又说:蛇有无穷之寿,猕猴寿八百岁变为猨,猨寿五百岁变为玃,玃寿千岁,蟾蜍寿三千岁,麒麟寿二千岁,腾黄之马,吉光之兽,都寿三千岁。
千岁之鸟,万岁之禽,长的都是人面而鸟身,寿命也和他们的名字一样。老虎以及麋鹿野兔,都能活到千岁。寿命满五百岁的,它们的毛色纯白。熊的寿命超过五百岁,就能变化。狐狸豺狼,都能活到八百岁。到了五百岁,就善于变化而为人形。鼠寿三百岁,到了百岁颜色就发白,就会根据人事的情况占卜,它的名字叫仲,能知道一年内吉凶及千里以外的事。这样的事情有很多,不可能全都说完。只是具有广博知识并善于辨别事物的人能随时叫出名字来,广泛听取奇闻异事的人按理说不会被迷惑。何必要常与龟鹤周旋,才能知道呢?假如就不善于分辨事物,那么园中的草木,田野里的禽兽,大都不会知道,更何况是这么异常的东西呢?《史记·龟策传》云:江淮地区有位闲居的人,幼小的时候,用乌龟支撑床脚,后来直到老死,家人移床时,发现乌龟还是活的。以此推算也不少于五六十年,然而乌龟不饮不食,能有如此之久而不死,看来它与一般的物种大不相同,对于可以生活千年的说法,还有什么疑虑呢?
有人问难说:龟能土蛰,鹤能飞天,假使让人有须臾之蛰,或者有顷刻之飞,犹且不能,又怎能向它们学习长寿呢?抱朴子回答说:能蛰的昆虫有很多,能飞的鸟就更明显了,而只谈论龟鹤有长生的寿命,它们之所以不死的原因,并非是因蛰和飞的问题。所以学道长生的人,只是效法它们导引以延年,学习它们食气以绝谷的本领,并不学它们的土蛰和飞天本领。
如果是得道的人,向上能够腾身于云霄,向下能够潜藏于江海之中。龙蛇蛟螭,狙猬鼍蟸,都能终冬不食,不食之时,还比食时更加肥健,没办法知道它的原因。况且有一方面长处的,万物都比人更胜一筹,不只是龟鹤之类。所以太昊氏学习蜘蛛而结网,金天氏依据九农以正时,轩辕黄帝候风鸣而调节音律,府尧观看蓂荚就知道月份,鱼伯识水旱之气,蜉蝣晓潜泉之地,龟鹤偏解导养就不足为怪了。况且仙经长生之道,有几百种办法,只是快慢简繁不同罢了。
古代修仙的人,大都服食甘脂,衣着轻松和暖,通晓阴阳,身在官场,耳目聪明,骨节坚强,面色悦泽,老而不衰,延年久视,出处任意。寒温风湿不能伤,鬼神众精不能犯,五兵百毒不能中,忧喜毁誉不为累,这是最为宝贵的修养之道。
有人询问,学道的人,应当先立功德,是这样吗?抱朴子回答说:是的,立功为上,除过次之。修道的人解救人的危困让人避免灾祸,救治人的疾病,让他们不会因病白白死去,这是上等功行。想求仙的人,要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如果不修德行,只是学习方术,都不会得到长生。做的恶事过大的,掌管生命的就会剥夺他的年纪,过失小的就会夺取他的运气时刻,按照所犯过失的轻重而所要夺取的也就有多少。大概人禀受元气而有寿命,自然是有本来定数的。定数本来就很多的,那么年纪就难以穷尽而且会推迟死期;如果所禀受的本来就很少,而所犯的过失又有很多,那么生命就会很快结束而且早死。又说,人要想成为地仙,应当做到三百善;想修成天仙,就要立行一千—二百善。如果已经做了一千一百九十九善,但是无意间又做了一件恶事,就会把之前行的善全都失去,只能重新再次积累行善的次数。所以说行善不在于有多大,做恶不在于有多小。虽然不作恶事,但是口德和所行之事,以及祈愿别人布施,施恩求报等等,就又失掉了这一事之善,但是善果不能全都丢失。又说,累积的善事没有圆满,虽然服食仙药,也是没有益处的。如果不服食仙药,只是力行好事,即使没有很快成仙,也可以不会有突发死亡的灾祸。我此时更加疑惑像彭祖那些人是否因为他们的行善功德没有圆满,所以就不能飞升成仙。
万物皆有灵性,所以说凡是有生命的胎、卵、湿、化,都蕴含着阴阳二气,哪个不是以生为乐而畏惧死亡呢?然而在世俗之中荣华势利诱其意,素颜玉肤惑其目,清商流征乱其耳,爱恶利害搅其神,功名声誉束其体,这些都是不用召请而自来,不用学习而已成,自己并非天生就能修道成仙,也无穷究事理而有独到的见解,在俗事之外识别情态而善于变通,运用智慧能清楚地洞察广袤悠远的微妙变化,觉悟到身体和名誉孰轻孰重,哀伤时日如白驹过隙、火烁电光之快,怎能抛却当下享乐而期望遥远渺茫的事情,抑制禀赋的嗜好,断绝眼前的欲望,修习难以成就的遥远功果呢?有是因无而化生的,无中生有;形体须精神而矗立,形神合一。有是无的宫室,形是神的宅舍。因此又譬如堤坝,堤坏水就不会存留了。又比方火烛,蜡烛燃尽火就熄灭;身体过劳则精神散失,精气竭绝则生命终结。如果树根断除,即使枝繁叶茂,很快青翠的绿色就会失去。气血缺失而欲望较重,那么精神和智慧就要离开身躯了,已经过世的就没有返回的期望,既然腐朽的就没有再次生发的道理,若是养生的人,那就太可悲了。
所以居住山林养性的人,放弃俗事而自寻快乐的人,他们拿攀比当作是生的赘疣,看待万物如同蝉翼一样明白,岂能随便说大话,而又勉强看淡世事呢?假若其人确切了悟,就会自然抛弃如得健忘症一般。因此他们居住在幽隐遁世的地方,韬光养晦,遮盖想要注视的目光,遣送损伤智慧的美色,杜绝喜欢听声的耳朵,远离混乱五音的响动,涤荡蠲除深固的习气,遵循柔雌,抱元守一,专心一气达到柔和,内心镇守着恬淡素朴,打发欢快亲密的邪情,除去内心的得失荣辱,割去厚重生活的毒瘤和沉寂多话的机关,返还内听之后所闻就清澈,眼目内观而后才有先见之明,在幽深沉重的地方滋养灵根,在处世接物的地方消除诱惑和羡慕,斥退粗俗的行为,充实愉悦的意境,达到无所作为,用以健全自然的天理。于是就可以吮吸日光月华,在太清之境沐浴精神,外除五贼,内守九精。在命门把守着玉钥匙,使黄庭与北极交结,引导三景直上明堂,飞化元始用以炼形,采收金津和以玉液,经常驱使白而留青,凝结澄澈的泉水下注丹田,引导沉静的玄珠入于五城……治饥止渴,百病不生,逍遥中宫,气血和平,拘魂制魄,骨填体轻,所以能够驾驭风云而飞腾太虚,还可以混于世俗而得永生。只是苦于听到的人不大相信,相信的人又不去实践,实践的人没有恒心。所以得到的人很少而且又隐藏不露,没有成就的极多而且明显,世人无法知道那些隐居的人,而且又但见那些明显的人,因此说天下果然没有修仙之道了。
《抱朴子》说:堤防坚固,水就没有泄漏之患,油脂过多,灯火就没有被侵熄之时,龙泉宝剑因其不割而常利,刀斧却因日用而破敝,隐藏的积雪因躲避天暖而历经夏季,潜藏的冰块因其深居而度过炎暑,单一的巾帛冈遮盖镜子却不被烧灼,平凡的花卉因偏爱覆盖而越过冬季。土壤和水泥是容易消散的,然而却能制陶做瓦,这就和阴阳二仪是 一样的道理。树木都是易于腐烂的,然而燃烧做炭就可以放置亿万年不会腐烂。圈养的小猪因饲养得当而晚死,千里马因经常登涉山岭而早毙,寒冷的昆虫因居住舒适而加倍长寿,南方的树木因地处温暖而长久茂盛,因接触煞气万物就凋萎在寒凝的霜雪,因遇到阳和万物又郁郁葱葱而枝叶繁秀。万物的种类是一样的,然而秀实和枯萎却大有不同,哪有秋收冬藏的一定之规呢?然而人的禀赋寿命,死生的期限,不是像草木那样一定要等到寒冷的天气,而且延年益寿的道理,补养救治的方药,不只是用温暖这样浅显的办法。要达到长生的效果,使用什么办法不行呢?而且世人墨守近效,又用功偏执,因短期不见成效,就说仙道虚诞,黄帝、老子都是妄言,这不也很可悲吗?
蒙昧的人,于是就不肯相信汤药针艾,更何况深于此道的人呢?都说:“俞跗、扁鹊、和、缓、仓公之流,必能救活病人,为何他们还要死亡呢?”又说,富贵的人家,岂能缺乏医术,而且更加不能长寿,这不说明人的生命是有一定年限的吗?如果责怪如此之人,让他们信仰神仙,那就如同让牛攀缘树木,让马去追逐飞鸟。
抱朴子曰:召魂小丹三使之丸及五英八石小小之药,或立消坚冰,或入水自浮,能断绝鬼神,禳却虎豹,破积聚于腑脏,追二竖于膏肓,起猝死于委尸,返惊魂于既逝。诸如此类都是平常的药物,犹且能让已死者重生,何况是那些上品药物,为何不能让生者不死呢?越人在虢太子即将死亡的时候使他复活,胡医在苏武很快断气之时挽救了他,淳于意能开解头颅以理脑,华元化能刳割腹腔以浣胃,文挚愆期以痊危困,仲景穿胸以纳赤饼,这都是医家的小技能,尚且还能如此。何况神仙之道,什么事情不能做到?人之所以死亡是因为诸多贪欲的伤损。衰老的原因是百病的损害,毒虫恶气所中,邪气所伤,风冷所犯。现在就导引行气,还精补脑,食饮有度,兴居有节,再服药物,思神守一,行持禁戒,佩带符印,伤生之事,一切远离,如此就气脉通达,可以避免六害。现今医家的通明肾气之丸、内补五络散、填骨枸杞煎、黄蓍建中汤,服用的人都能肥壮。漆叶、青蓁,都是平凡敝陋的草木,樊阿服后,得享二百岁,而且耳目聪明,还能给人针灸治病,这是近代的实事,又是正史记载批注的。
又说,有位叫吴普的人,跟随华佗学习五禽戏,作为健身导引的方法,尚且还活了一百多岁。这都是使用此普通的药物和简单的健身方法,竟然也能达到如此地步,何况是再运用其中精妙的呢?今天对世人说,理中汤、四顺散,可以救治霍乱;款冬、紫苑,可以治疗咳嗽、逆气;萑芦、贯众杀九虫;当归、芍药治绞痛;秦艽、独活除八风;菖蒲、干姜治痹湿;菟丝、苁蓉补虚乏;甘遂、葶苈逐痰癖;括楼、黄连愈消渴;荠苨、甘草解百毒;芦茹益热治创伤;麻黄、大青主伤寒,世俗之人还以为不然。宁愿杀生祈福,卜筮驱祟,不肯相信良医可以治病,反而把性命托付巫婆神汉,况且再告诉他们金丹可以度世,芝英可以延年呢?
往昔留侯张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前无古人,他的智慧并不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然而还说长生不老是可以做到的,他的聪明才能,不是都不及世人,尚且说:“我将抛弃人间之事,就要跟随赤松子云游了”。于是便修行导引之术,断绝食物一年,终于进入修道成仙之路。等吕后逼迫他,以求得安定太子的计策,张良不得已,为她谋划请来商山四皓,果然如愿。吕后非常敬重他,却又强迫他吃饭,故意让他修道不成。按孔安国《秘记》里说,张良得到了黄石公不死的秘法,不只是兵法而已。又说,张良原本的老师就是四皓,里先生以及绮里季的徒弟,都是成仙得道的人,张良跟随他们全部得到了那些神方,虽然因为吕后勉强他饮食,可不久又回到修炼仙道之路,暗自度化世人,但是世人并不知道,故意让人说他已经死了,像孔安国说的情况,那么张良就是修道成仙了。另外汉丞相张苍,偶然得到-些小术,吮吸妇人乳汁,活到一百八十岁,这大概是养生中最浅薄的方法。而张苍去做了,尚且得到中寿的三倍,何况施行各种完备的道术,修炼那些秘传妙方,为何不能得到长生呢?这些事情见于汉书,并非是空口胡说。
抱朴子说:服药虽为长生之本,如果能够兼行运气,它的功效更加快捷,如果不能得到药物,只是行气而且合乎它的道理,也能得到几百岁的寿命。然而还要明白房中之术,所以鉴于这样的原因,如果不知阴阳之道,就会屡次有劳损,那么行气的方法就不起作用。人生活在气中,气运行在人中,自天地以至于万物,没有不需要气来化生的。善于运行元气的人,在内可以养身,在外可以却除邪恶,然而老百姓们每天运用却并不明白这个道理。#p#副标题#e#
微言大义
小修则小得,大为则大验。知好生而不知有养生之道,知畏死而不信有不死之法,知饮食过度能积蓄疾病,而又不能节制肥甘。知极情恣欲能招致枯损,却又不愿割舍。我虽说神仙可以修得,怎能让他们相信呢?
凡学道当由浅而入深,由易而至难,若志坚心诚,没有做不到的事情,怀疑就不会有成。所以非积善阴德,不足以感神明;非诚心实意,不足以结交师友。非功德劳苦不足以成大事,而且未遇明师而祈求要道,是不能得到的。九转金丹,是仙家的最要,然而此事浩大费用昂贵,不可以立即办到。珍惜精神爱惜元炁,是最急切的事情,并且服小药以延年命,学习健身术辅助正气以辟邪恶,就可以逐渐进入精深微妙之地了。
验方道术繁杂多端,的确难以精准完备。所谓的道术,可以内修形体和精神,使人们延年愈疾,又可以外攘邪恶之气,使灾祸不能戕害身体,比如琴瑟这样的乐器,不可以孤单地用一根弦求得五音之声。又譬如铠甲,不能说一次刺不透,就不怕那些锋利的刀刃了。凡是养生的人,还是要多闻多见而又善于体察要领,博闻识见而又善于选择,如果偏于修炼一个方面,是不足以一定要依赖的。又有一些好事的人,各自依仗他们的长处,如知道黄老道术的人,就会说:只有房中之术,可以度世;明白吐纳炼气的人,说:只有行气之法才可以延年益寿;擅长屈伸之法的人,就说:只有导引之术才可免于衰老;通晓草木方药的人,说:只有服食药物,才可以寿命无穷。学道没有成就,是由于偏学、同执、保守造成的,浅显见解的人,偶然明白一事,便说已经够用了,却又不认识正道,虽然得了好方法,犹且寻求不止,消耗工夫,损失时日,而且所施所用,没有一定,这都是得失无常的人。或者本性鲁钝,所知尚且浅近,便勉强入山,履霜冒雪,屡被毒虫伤害,不耐困苦而又请求回返。或为虎狼所食,或被魍魉所杀,或因饥饿而又无辟谷之方,寒冷而又无自温之法,死于崖谷,不很愚蠢吗?专心求学不如选择老师,如果老师所闻平素也很有限,又不尽心教导,因此告诉说:“修道不在多学。”
有人说:请问想修长生之道,有什么禁忌?抱朴子说:最急切最要害的禁忌,在于不被伤害,不损失而已。按《易内戒》及《赤松子经》和《河图记命符》都说:“天地有司过之神,随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算减则人贫耗、疾病,屡逢忧患,算尽则人死。”各种能够夺取年寿的方面有几百件之多,不能一一列举了。又传说,身中有三尸,三尸这种东西,虽然没有形体而确实是魂灵鬼神之属类。三尸想要人过早死亡,这三尸就会变为鬼魅,自由放纵,随意游行,享受人们的祭品。所以它们每次到庚申日那天,按时上天禀告司命之神,述说主人所作行为过失。又在月晦之夜晚,灶神也上天禀告人的罪状。过失大的就要夺取一纪寿命,一纪为三百日。小过失就夺算,一算为三日。我也不能验证此等说法是否属实。然而天道虚无高远,鬼神的事情难以说明。赵简子、秦穆公都亲自接受上帝的金策,是有土地的明显象征。山川草木,井灶洿池,尚且都有精气博聚,人身之中,也有魂魄。况且天地是万物之中最大的,按理应当有精神,如果有精神就会赏善而罚恶,但是它的形体较大,而且网络稀疏,不必要发机而响应罢了。
然而阅读各种道门规戒,都是说:欲求长生者,必欲积善行功德,对事物有慈爱之心,用自己的善心去感触他人,仁爱及于昆虫,以他人的吉庆为快乐,哀怜他人的苦难,济助他人的急需,解脱别人的穷困,不伤害生命,不和睦的话不说,看见别人的品德如同是自己品德,看见他人的过失如同是自己的过失,不自高自大,不自美自誉,不嫉妒胜己的人,不谄媚奉承阴险邪恶的人,如此就是有品德,可受到上天的福佑,所作所为必然成功,求仙修道就有希望。如果是憎善好杀,口是心非,违背诚信,反而祸害耿直刚正,虐待加害属下,欺骗蒙蔽长上,变正为邪,领受恩惠不予感念,以权谋私,收受贿赂,放纵有罪冤枉正直,假公济私,刑罚加害无辜,破坏人的家庭,没收人的财宝,伤害人的身体,夺取人的禄位,侵袭克伤贤良的人,诛杀投降臣伏的人,诽谤轻蔑神仙圣贤,伤害摧残修道之士,射杀飞鸟,剖腹取胎破碎鸟卵,春夏烧荒打猎,漫骂诅咒神灵,教人作恶,遮掩人们的善行,让别人身处危险而自己得到平安,窃取别人成果以为自己功劳,破坏别人的好事,掠夺别人所爱,分离别人骨肉,欺侮他人求取胜利,取人之多,还人之少,施放水火,以术害人,胁迫瘦弱,用恶行换好处,强取强求,掳掠致富,不公不平,淫逸邪僻,欺凌孤寡,欺诳奸诈;好说他人隐私,议论他人短长,牵连天地,诅咒求证;借物不还,欠贷不偿,祈求欲望没有止境,憎恶拒绝忠义诚信,不依从君上之命,不尊敬所学老师;讥笑他人行善,败坏他人禾苗,损毁他人器物,断绝他人使用,拿不洁净饮食让他人吃,轻秤小斗与人,度量狭隘;以伪乱真,偷奸耍滑,诱骗人物,越井跨灶,晦日歌乐,朔日哭泣。
其中只要有一件恶事,就是一件罪过,要看事情的轻重,由司命夺取他的算、纪,算尽就会死亡。只是心生恶念而无实际恶行的夺算,如果有恶事而又损害人的就要夺纪,如果算、纪未尽而是自己死的,都会有祸殃及子孙。或者取不义之财,不避冤家债主,譬如用沾了漏水有毒的干肉解饥,用鸩羽泡的酒止渴,并非不能暂时吃饱然而死亡也在那里等着呢。其中也有曾经做了很多恶事,以后自己又改悔的,如果曾经冤枉贻害过人,就应当想到如何再救济要死的人,为他们解脱。如果随意取人财物,就应当想到施舍给贫困的人,来开解他们的罪责。如果犯了用罪名妄加于人的,就应当想到推荐贤能的人,以开解他的过错。都要做到加倍回报,就会受到吉庆利益,可以转祸为福。如果能够全都不触犯,就必然可以延年益寿,学道速成。虽然上天崇高而且听力卑小,但是万物没有不被鉴察的,如果行善不知疲倦,一定能得到吉祥报应。羊公积德布施,直到白头,才感应领受到上天坠赐之金,蔡顺极其孝顺,才感应了神灵,郭巨想杀子以孝亲,却获得铁券之重赐。但是善事难行,恶事易作,而且愚昧的人还以项托、伯牛之辈,说天地不能辨别好坏。他们岂不知那些有虚名的,未必有真才实学,有阳誉的不能解释阴罪。如果观察荠麦的生死,而疑惑天地阴阳二气,也是不能够达到深远的。上土之所以不用严密保守而仅仅是避免,是因为凡俗之人不至于究察到此。
超脱世俗
有人询问说:过去赤松子、王子乔、琴高、老子、彭祖、务成子、郁华子都是真人,全都在世间为官,不方便隐居,而且中世以来,学道的人,没有不超脱世俗绝迹社会,幽静隐居的,这是为什么呢?抱朴子回答说:古代人们纯朴,技巧虚伪尚未滋萌,那些信道的人,就勤奋地学习;那些不信道的人,只是沉默不语罢了,诽谤中伤的言语不会说出来,损毁别人的思想也不在胸臆停留,所以修真之人和缓安闲地生活在人间,却不会急切地轻举飞升。末代世俗苟且浅薄,雕琢奸伪更加严重,虚心淡泊的风化废弛,而且邪恶粗俗的繁多,即使他们不信修道,也喜欢讥讽毁谤别人,把真实正确的事情说成是妖讹,认为神仙之事是荒诞妄想,有人说这是迷惑大众,有人说这是离乱人群,这样一来,高明的人就会以处居他们中间为耻辱。以往的达道之人,防微杜渐,颜色稍变就会离开,夜里有事不等到天明,随机应变,不会天天等待。
深渊枯竭,池水流失,蛟龙就不会在那里游行;鸟巢顷覆,鸟卵捡走,这样的地方凤凰不会集聚。在室内居住言谈,翱翔的鸥鸟不会下来,普通的花卉在春季被砍伐,却会使芝草蓂荚不再秀实。世俗如果把美丑善恶颠倒,那么轻慢、欺辱将要到来。那些有道的人,为什么不超脱世外,振动羽翅,遨游于风云的边际,并且翻身潜藏在玄虚冥漠的地方?山林之中并不是有道可寻的地方,然而作为修道的人必定要入山林,的确是为了想远离那些腥膻而趋就清静。到深室内静心思索,存守真一用以招收神气的,既然不喜欢喧哗而又怎么会与污秽相合。然而修合金丹大药,锻炼八石精华的,尤其忌讳快嘴的蠢人,世俗的所闻所见,说圣明神灵不会降临,炼制仙药不会成功。他们的思想并不是些许的禁锢,以止于在众人之中,或者有浅见毁谤的。有关部门决定他们的罪福,或者有亲戚朋友互为往来,因为喜庆或悲伤的牵引,还不如一切幽深隐藏,避免像臭老鼠一样让人讨厌。像他们那样独来独往,在崇山峻岭之中得意逍遥,难道没有原因吗?有人说:上士得道于三军,中士得道于都市,下士得道于山林。他们都是因为仙药已经炼成,还不想飞升,虽然身在三军,而且锋利的刀剑不能被伤害,虽然在都市,而人事祸乱不能受到牵缠,但是下士不能做到这些,所以他们只能住在山林里。不只限于上品的人,初学道的也有在三军和都市中得道的,然而黄帝、老子他们可以直至今日也不见得要去那里。#p#副标题#e#
服食仙药
抱朴子说:《神农四经》书中讲到:上品药物服后让人身体安康,生命延续,飞升而为天仙,遨游天地,役使万灵,体生毛羽,行走如飞。又说:五苓以及服食丹砂、玉札、曾青、雄黄、雌黄、云母、太乙禹余粮等,它们都可以单味服用,都可以让人服后飞行并且长生不老。又说:中品药物滋养性情,下品药物治疗疾病,还能使毒虫不能加害,凶猛的野兽不敢侵犯,疫疬之气不能流行,各种妖邪为之躲避。《孝经·援神契》中说:胡椒、生姜抵御湿气,菖蒲增加智慧,巨胜延年益寿,威喜避免刀剑外伤,都是古圣的至理名言。《方术》中也有实际记录,明明白白的文字写着,然而世俗之人却始终不肯相信,的确是可悲的事情啊。
据说,汉成帝时,猎人在终南山中,见一人没穿衣服,身生黑毛,猎人看到就要追赶捕获,然而那人却逾沟上山,如同腾飞,无法逮着。于是就暗中观察他的住地,几人合同才把他抓着,定睛看后,竟是一位妇人。询问缘故,回答说:我本是秦皇宫人,听说关东贼寇到了,秦王出城投降,宫室被焚烧,这才惊慌逃进山中,饥饿却无食物,差点就要饿死了。有位老伯教我服食松叶松子,当时觉得又苦又涩,后来稍微适应,从此以后不饥不渴,冬天不觉得寒冷,夏天不感到酷热。看来这位女子一定是秦王子婴的宫女,到汉成帝时,应该有二百岁了。于是将她带回去,便给她谷物食用,开始闻到饭食就呕吐,过了多日才好一些,如此有两年多身上的黑毛才脱落,逐渐变老直到死亡,假若不被人们抓获,可能她就是人们所说的仙人了。
南阳文氏,谈到他先祖说:汉末天下大乱,逃到山中,因饥饿困乏即将死去,有一人教他服食白术,从此就不会饥饿,几十年后又回到家乡,气色更加年轻,力气超过以前。自己说在山里的时候身子轻健,只想跳跃,登高履险,多日不累,走在冰雪之中,也不觉得寒冷。常常看到一个高山岩石上,有几人面对坐着下棋,还有位读书的人,俯身观看文氏,仿佛听到他询问说:这小子是我辈中人吗?其中一人回答说:还不是呢。白术的别名叫山葪,又名山精。所以《神药经》说:必欲长生,常服山精。
据传,往昔仙人八公,各自服食一种药物,因而成了陆地神仙,都活到几百岁,后来又合炼金液神丹而升人太清仙境。人们如果合制八味药物,烧炼服食,如果得不到药力,那是因为药力有互相转变,有相胜相畏的缘故。韩终服食菖蒲十三年,身体生毛,一天能看万言书文,冬天袒胸露怀,并不感到寒冷。赵他子服食桂二十年,足下生毛,日行五百里,力举千斤。移门子服食五味子十六年,气色如同玉女,进到水里不被浸湿,走到火里不被烧灼。楚文子服地黄八年,夜晚看东西目中有光。林子明服食白术十一年,耳朵长到五寸,身轻如同飞行,能跳跃二丈多的山涧峡谷。杜子微服食天门冬,御八十小妾,有子女一百三十人,日行三百里。任子季服食茯苓十八年,仙人玉女都去找他,有时隐藏有时显现,不再吃谷物,身上的瘢痕自然消失,面体光泽滋润。陵阳子仲服食远志二十年,有子三十七人,打开书本看到的文字就不易忘记。《仙经》上说:虽然只是服食草木的枝叶,也会活到几百岁。切勿看轻了神丹,这样始终不能成仙的。以此看来,草木之药只能做到延年益寿罢了,并不是长生不老的药物。
辨难诘问
有人询问说:如果神仙一定能够学到,圣人早已修成了,然而周孔不去修仙,说明世上就没有神仙,已经是很明白的事了。
抱朴子回答说:圣人不一定都是神仙,而成仙得道的人也不一定都是圣人,圣人的使命,不是寻求长生之道的。只是为了除暴安良,制礼作乐,依法治国,移风易俗,匡正扶危,刊刻诗书,撰著经典,和调雅颂,训化童蒙,如此等等。他们怎么能关闭智慧,掩盖光明,内视返听,呼吸导引,心斋长洁,人室炼形,登山采药,调息凝神,辟谷清肠呢?至于求仙的人,惟有笃志诚信,勤苦不怠,恬淡清静,就可以修炼仙道,不需要有太多的才能。有在世俗之中为社会做事的高人,他们的修行却被俗务牵累,如果能合炼丹药,通晓抱元守一保养精神的要领,就会达到长生久视。况且世俗所谓圣人,都是一些治理社会的人,并不是说成仙得道的圣人,得道的圣人就是指黄帝和老子这样的人。而治理社会的圣人,指的就是周公和孔子。黄帝先治理社会而后才成仙,这是偶然有能兼顾的人才。
世人有人的优点长处,而众人又不能做到的方面,便称为圣。所以擅长围棋而又无与伦比的人,就叫他棋圣。像严子卿、马绥明,至今有棋圣之名。擅长历史作文超越当时的,就称他为书圣,而皇象、胡昭至今有书圣之名。擅长书画过于他人的就称为画圣,所以卫协、张墨至今有画圣之名。擅长巧妙的雕刻就称为木圣,所以张衡、马钧至今有木圣之名。所以孟子和伯夷,是清廉的圣人;柳下惠,是和事的圣人;伊尹,是职场中的圣人。我试着推演论述,圣人不只是代表一个方面的事情,比如鲁班,是机械的圣人;扁鹊、医和、医缓,是治疗疾病的圣人;子韦、甘钧,是占候的圣人;史苏、辛廖,是卜筮的圣人;夏育、杜回,是筋力的圣人;荆轲、聂政,是勇敢的圣人;飞廉、夸父,是轻速的圣人;子野、延州,是知音的圣人;孙膑、吴起、韩信、白起,是用兵的圣人。圣人是人事之中极其少有的名称,不只局限在文章才学方面,庄周说:盗贼也有圣人之道的五个方面,能窥测到别人藏匿东西的地方的,这是聪明智慧的人;冲锋在前而不迟疑的,这是勇敢的人;能保护别人,自己殿后而又不畏惧的,这是义气的人;知道可否成功的人,这是明智的人;分配财物均同的,这是仁德的人。如果没有这些素质就想成为天下大义的人,是不可能成功的。
《易经》上说:鉴别圣人,有四个方面的内容。以交谈为职业的,就善于言辞;以处世为职业的,就善于应变;以制作器皿为职业的,就善于取类比象;以卜筮为职业的,就善于爻占。这就是圣人之道可以分类的明显方面。为什么善行道德以达到成为神仙的,唯独不能称为得道之圣,假若没有得道之圣,那么周公、孔子就不能算作是治世之圣了。
道家把仙法道术作为秘密珍宝,弟子之中尤且择选载道之器,至精诚很久,然后传授要诀。更何况世俗人中,既不用心,又不信不求,怎么又能勉强告诉他们呢?既然不能感化让他们去信仰,恐怕还能招来蔑视和诽谤。因此得道之士,所以会与世人异路而行,异处而居,言谈不想和他们交流,身体不想和他们杂处。即使相隔千里,犹且恐怕还不足以远离烦恼劳碌的围攻;断绝行踪,犹且恐怕还不足以免除毁谤侮辱的恶语。高官显贵不能诱惑他,金钱富有不能改变他,还能因为什么肯显耀在世人面前,说我有仙法道术呢?这大概就是周公、孔子他们之所以无缘看见修道成仙的原因。
周公、孔子不信仙道,这就好似是说:日月有所不照的地方,圣人也就有所不明白的事情。怎么能够说,圣人所不为,便说是天下没有神仙呢?这和责备日月星三光为什么不照亮覆盆之内是一样的道理。
人贵有恒
有人询问说:古代仙人都是由学习而成的,还是本身禀受异常气质呢?抱朴子说:这话要怎么说呢?他们没有不是背负竹箧,跟随老师勤苦用功,经霜冒雪,栉风沐雨,并且躬亲洒扫,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才表现出诚信的行为,还要继续在危困中考验是否心性纯真,行为贞洁,心无旁骛,这才能够达到升堂入室之时。或者因为怠慢厌烦而被中止,或者因为埋怨悔恨而退却,或者因为被荣华利禄诱惑而又回到世俗之中,或者因为被歪理邪说败坏而丢失了淡泊之志,或者因急功近利,朝为而望夕成,或者心思急迫,坐下就想看到效果。如果看到钱财美色而内心不动,听到世俗的言论而意志不变的,万人之中有一个人就是多的了。所以说:修道如牛毛,而成道如麟角。制作劲弩的,是心力用在发箭上;跋涉山川的,心思是用在平安上。水井不远离泉流就不会去挖掘,一步未走到,就不再行动了。修饰墙壁的劳动,并不是像轻松地移动日晷就能做到的;千仓万箱的储存,并非是耕种一次所获得的;凌上云霄的高耸,并非是铲一锨土的积累;参天的大树,并不是十天就能长成的;深不可测的渊潭,起始于小的积水;陶朱的资财,必定是由无数个百千形成的。如果别人退却而自己前进,这就是阴长生之所以通达至道的缘由,也是始终礼敬羡门高之所以乘龙入云的原因。
抱朴子说:俗人既然不能使生命长生,却又营务害生。有终结的东西,不能够让它没完没了地消耗,江河的流水,也不能装满无底的器皿。凡是利益较少而投资较多的事情,人们是不会干的,何况没有一点收获,却要付出百千的资财呢?人们无论年少年长,没有不会生病的,只是病情轻重的差别罢了。然而人生禀受天地父母的精气各有多少不同,禀受多的生命终结得比较慢,禀受少的,生命竭绝比较快。那些通晓养生之道的人,就懂得补救,一定先要恢复肌体功能,然后才可以适当增益。如果让他们服食十天,就会肉身腾飞,再加上导引舒展,就能长出参差的羽翼,如此一来,那么世间就没有不信道的人了。大都忧愁一升一勺的利益还未得到,却要花费一钟一石的功用,修行的根基尚未扎实,然而像冰霜一样的外邪却竞相交攻。不明白过错在于自己,反说修道是无益的,因此捐弃丸散又放弃吐纳,所以说,并不是寻求长生艰难,是明白修行艰难;也不是明白修行艰难,而是施行起来艰难;也不是施行起来艰难,而是让人达到目的地很艰难。高明的匠人能教人规矩,却不能使人们巧妙。明师只能传授人们方法和书籍,却不能让人们一定能够成功。所以说:修身养性,务要谨慎严密,不可以因为小的益处而不去修为,也不可以因为是小的损伤而不予防治。大都是聚小就能成大,积累一就能达到亿。如果能够从微小做起,就会成就显著,就几乎接近大道了。#p#副标题#e#
未然防患
有人询问说:彭祖八百岁,安期三千岁,这是长寿之中无法想象的过人案例,如果确实有不死之道,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成仙呢?
难道他们并非是成仙的气质,或者是生命禀赋自有长短,而他们偶然得到多的方面,按道理并不可能长寿,因此也免不了凋谢陨落呢?抱朴子回答说:按《彭祖经》说,他从帝喾开始至辅佐尧帝,又经历夏代至殷商都是朝中大夫,殷王派遣采女跟他学习房中之术,殷王试验后果然有效,就想杀害彭祖,让他的房中术绝迹,彭祖察觉后就逃跑了。离开的时候有七百多岁了,并不是死了。《黄石公记》里说:彭祖逃跑之后七十多年,他的弟子在流沙之西又见到他了,并没有死,这里已经说明了。还有彭祖的弟子,如青乌公、黑穴公、秀眉公、白兔公子、离娄公、太足君、高丘子、不肯来有七八人,都活了几百岁,在殷代都各自成仙而去,况且是彭祖,他怎么肯去死呢?还有刘向撰载的《列仙传》,也说彭祖是仙人。
另外说的安期先生,他是在海边卖药的人,琅琊一带的人世世代代都见过他,估计已有上千岁了。秦始皇请他说话,谈了三天三夜。他的言论高雅,用意深远,知识渊博而有证验,始皇听后感到很诧异,就赐他一些黄金、璧玉,大概价值几千万钱,安期接受之后放在阜乡亭,又回赠一块红色壁玉为报,并且留下书信说:再等几千年,到蓬莱山找我。如此看来,他见始皇时已经有上千岁了,也并非已死。至于始皇询问安期长生之事,安期问答得妥当,始皇醒悟,坚信世间必有修仙之道,所以馈赠甚厚,又因为自己甘心修学,苦于没有明师指点,而又被卢生、徐福之辈愚弄,所以始终不能学得。假若安期先生说话没有根据,三天三夜的时间,总会有理屈辞穷的时候,那么依始皇的性情必将会把他屠杀烹煮的,灾祸是免不了的,他的那些丰厚的馈赠又怎可得到呢?
有人询问说:世间有服食药物,行气导引,还是免不了要死亡,这是为什么呢?抱朴子回答说:如果得不到金丹,只是服食草木药物以及修炼一些小方术,可以达到延年益寿,只是能推迟死亡罢了,不会成仙的。或者只是知道服食草药,而不懂得返老还童的深奥道术,就始终没有长生的道理。或者又不明白携带神符,施行严格的规戒,意想身中之神,保守真一之气,这样只可以让内疾不起,风湿不犯罢了。如果突然有恶鬼强邪,山精水毒侵害,就会很快死亡。或者得不到进山修行的要领,让山神给你带来灾祸,那么那些妖鬼就会侵犯,猛兽也会伤害,山溪中的毒虫就会攻击,被蛇蝎螫伤等等,致人死亡的事情有很多方面,并非是简单的事情。或者修道到了晚年,自己首先损伤已深,难以修补恢复,而且修复补益的方法也没有根据无法掌握,然而疾病随时反复发生,鉴于这些克伐之事,又有什么缘由能得道长生呢?有年老修道而成仙的,有年少修道而不成的,这是为什么呢?那人虽然年纪衰老却禀受正气较多,禀受正气多的就伤损较少,伤损少的就容易调养,容易调养的所以也易得道成仙。那人虽然年少而禀受正气较少,禀受正气较少的就伤损较深,伤损较深就难以挽救,难以挽救就不会成仙。
自然界的木槿杨柳,截断根茎也会再生,倒着横着都会再生,容易生长的没有超越这种木材的。然而掩埋较浅,且时间又不长,或者摇动,或者力拔,即使是壅堆肥土,浇水滋润,仍然不免于枯萎,这是因为它的根本不固,还没等到吐露萌芽,津液就不足以供养它的生机了。人的身体容易受伤而难以保养,与两种木材比较就相差很远了,然而侵犯毁伤它的,却过于刻薄,比起摇动力拔还要有过之而不及。培补它的少,损毁它的多,它的死亡就很容易了。养生法中吐故纳新是因气而长气,然而元气大衰的人就很难再长起来了。服食药物是因血以培补血,然而血液快要竭绝的人,就很难再培补了。人们奔跑就会气逆喘促,或者咳嗽或者胸闷,运用体力劳动就很快表现出气短乏力的,说明是气力损伤的症候。如果出现面色无光,皮肤枯燥,唇干脉空,腠理枯萎憔悴的现象,就是血液衰减的症状。气血衰弱的现象已经表现于外,那么人身内的灵性元气也就自然凋敝了,这种情况,如果得不到上品药材,就不能施救了。但凡修行不成,养生而又死亡的人,并非是他自身没有气血,然而身中之所以因为气因为血的缘故,是他根源已经败坏,只是剩下枯枝末叶罢了。
譬如说炭火洒水,火虽灭而烟气不会断绝,已经斩断的树木枝叶还可以再生。这两者并非是不会有烟气,也不是不会有枝叶,然而之所以有烟气有枝叶是因为它们的根本已经死亡了。世上的人们把觉察身体不适的那一天,才开始当作有病之日,尤其又把气息断绝的那天,作为命丧的时候。平常只是埋怨风冷暑湿,却不知道风冷暑湿不能伤害壮实之人,只是体质虚弱中气不足的人,就不能承受了,所以才被这些外邪所侵害。怎样比较呢?假设有几个人,年纪大小、身体强弱都相同,饮食之物、衣服厚薄也都一样。全都行走在沙漠之地,并且感受严寒之夜,大雪坠落在身上,寒冰冻结在地下,寒风刺骨使人战栗,咳吐之物,凝固于唇吻,那么这些人之中就会有受到寒冷伤害的,但不一定全都生病,并不是风冷对人偏心,大概是人的体质就有不能耐受的。所以说:都吃一种食物,就有人因此而生病的,并非这些食物对人有心伤害。用同样的器皿饮酒,然而也有醉酒和清醒的,并不是酒力对人区分彼此。一同触冒酷暑,然而有人会因中暑而死亡的,并不是天气炎热对人分别为公为私。一起服用—样的药物,就有昏迷失明,心胸烦闷的,并不是药物的毒烈之性能够区分爱憎。听以说:大风刮来,树木原先已枯槁的易被摧折;波涛汹涌,凌犯堤岸,而有裂缝的却首先颓废;烈火燎原,而干燥的草木总要先前焚烧;陶瓷坠地,而脆薄的自破。由此看来,人们若不善于养生,加上身体平素有病,再感受风寒暑湿的就会引发重病。假使能让正气不衰,形神相护,就没有能伤害他们的了。凡是修道的人,常常是忧虑晚年,却不在早年就防患于末然。依恃年纪少壮,体力正盛,自寻过错,等到百病缠身,命如朝露,又不得大药,只是服用草木之药,也可以比常人好些,但不能延长超过人生的大限年纪。所以《仙经》上说:养生以不伤为本。这是很重要的话。神农说:百病不愈,安得长生?这话的确可信。
日常禁忌
有人询问说:所谓受到损伤的,岂不是指淫欲之类的事吗?抱朴子说:哪能只是这些呀?然而关于长生的要领,就在于返老还童之道。聪颖智慧的人明白它,可以做到延长寿命,消除百病,其次的人,也不会使自己损伤。如果年岁尚且少壮,就注意返老还童之术,并且服食丹药用以补脑,采取玉液而上补长谷的人,即使不服药物,也不会少于三百岁的寿命,只是不能成仙罢了,得不到这种方术的人要想长寿,古人比喻是用冰水制成的杯子内盛热汤,用羽毛包裹炭火储存一样。况且又才智不足,而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就会损伤;力量不足,却勉强举重,也会损伤;过度悲哀忧愁,也会损伤;喜爱快乐过度,也能损伤;私心欲望,急不可耐,就会损伤;长久言谈说笑,易于损伤;不按时作息,也会损伤;长期挽弓引弩,也会损伤;经常醉酒呕吐也会损伤;饱食之后就睡觉也会损伤;跳走而使人气喘疲乏就会损伤;欢呼哭泣,也可损伤;阴阳不相交接,也会损伤。累积伤损以至于精气竭绝就会早死,早死的人并不是因为修道之故。
所以说:养生的方法是,啐吐不能太远,行走不能跑步,耳朵不能极力去听,眼睛不能长久视物,端坐不能过久,卧床不能到疲倦,天气寒冷之后再添衣物,天气炎热之后再减衣物;不能到极其饥饿才去吃东两,食物不能吃得过饱,不能极其口渴才去饮水,饮水也不能过多。只要吃的过饱就会出现胃肠积滞而患积聚病;饮水过多就会形成痰癖;也不能过于安逸和过于劳累,不能起床过晚;不能大汗淋漓,不能过多睡眠,不能过于乘车或骑马奔跑,不能过于使眼目远望;不能多吃生冷之物,不能饮酒之后再吹冷风,不能多次沐浴,不能有过多的愿望;不能筹划制造精巧的东西,冬天不能过于温暖,夏天不能过于贪凉,不要露卧于星月之下,不要睡中用扇,大寒、大热、大风、大雾都不能触犯。五种滋味进入口内,不要使它们偏多,所以说:酸多伤脾,苦多伤肺,辛多伤肝,咸多伤心,甘多伤肾,这是五行生克的自然道理。
凡是说到伤损的事情,也是不便于觉察到的,但是时间长了就能有损于寿命。所以说善于摄养生命的人,起床睡觉一年四季时间有早有晚;活动和静居也有使它和谐的规律;屈伸筋骨,有偃仰的方法;杜绝疾病,清除外邪,有吐纳的方术;使营卫流行敷布,有补泻的方法;调节劳逸有给予和掠夺的要领。忍受愤怒以保全阴气,抑制欢喜以涵养阳气,然后先服用草木的药物用来救济亏损,再服用金丹用以决定长生久视,长生的道理,全都在这里了。#p#副标题#e#
勤求师长
抱朴子说:天地的大功德就是长生,天地滋生孕育着自然万物,所以道家最为珍秘和贵重的,没有超过长生的方术了。因此歃血盟誓才能相传,如果传给了非人,有了过失上天就会处罚。先师不敢随便轻易传授给他人,必须是人们诚心寻求诚恳学习的,还要挑选非常精诚专一的人教导。如果不是勤奋好学,不思进取,又求学不够坚定的,怎么能随便答应,轻易告诉他呢?如果不是真正的载道之士,虽然每天都能看见仙人成群结队就在世间和我们一样生活,他们定会说那些都是变异的人,天下就有这样的人。或者说是鬼魅的变化,或者说是恰巧与自然相合,岂能有人肯说是修为而成的呢?倘若是本心不信,即使让赤松子、王子乔耳提面命,也照样当做是妖言、欺诈。然而世人颇有明白信任的,又忧虑他们不能勤求明师,而通晓大道得到真传的,的确非常稀少,又不是仓促之间就能做到的,然而知道的人还是很少,但也未尝在世间绝迹。由于求仙的人不多,心态不够诚实,即使是有仙命的人,也要自己寻找机缘。可是一心求仙也有时不能实现愿望的,但从没有听说不去寻求而自然成仙的人。世间也有一些奸诈虚伪,图谋钱财的人而窃取修道之人的名号,这样的人有很多。然而这些人中,不能说他们一无所知,都是粗浅之辈,或者沽名钓誉,再加上一些修饰伪装,而那些喜好故弄玄虚的人,也不知道这些人的真假面目,还要为他们鼓吹称颂,其结果是自欺欺人。并且还会拘禁牵制,追随他们行动,又广泛寻找奇人异士,并且告诉大家说,修道的结果就到此地步,如此耽误了不少有志之士,这些人的确是可悲可恨。
或者听说有人能在清晨化五云、飞八石、转九丹、冶黄门、水琼瑶、化朱碧、凝霜雪于神炉,采灵芝于嵩岳的人,就会大肆毁谤说:这种方法只有赤松子、王子乔知道,现在的人说知道的,都是虚假欺骗之词。那么本来见识浅薄的人,不会觉察此话有诈伪的地方,就听信他,停止了到外地寻求的心意。可悲啊!也为这些人而感叹呢!人生在世,日月如梭,暂少忽老,时光迅速,百年之寿,三万多天罢了。幼年弱小还尚未明理,衰老体乏而欢乐全废,从童蒙至昏耄,只是几十年时间,然而经历的险难、关隘、忧苦、疾病,相继延续每年都有,居住世间真正幸福的时间,大概消减一半。计算肯定能生活百年的人,喜笑平和的时间,只不过是五六十年,霎时精气衰减,哀伤忧愁年纪古稀,精神昏聩糊涂,再过六七千日,精神已失,智慧灵巧已尽。何况是保全百岁的人,万人里面能有一个吗?仔细地审查,也不要再讥笑那些只在炎夏生长的虫子和在早晨出生的菌属了。
大概还没有认识到不明大道的可悲吧。俗话说:人在世间,一天少一天,如同牵着牛羊到屠宰场,每走一步就距死亡更近一步。这个比喻虽然不好听,然而却是实际情况。明达的人之所以不忧愁死亡,并非他们不想求仙,也可能他们本来就不知道如何寻求免死之术,认为,无故白白地为此焦虑忧愁,对生活工作没有益处。所以他们说出“乐天知命故不忧”的话来,并不是不想长生。古时,周公祈祷想要代替武王生病,孔子病重而拄杖悲伤感怀,因此知道即使是圣人,也不想早点死亡。如果内心有希求长生的志念,为什么还不舍弃生活中不急切的事情,把大好时光用来修养玄妙的事业呢?那些不信的也就罢了,而其中有信念的人,还担心他们的俗事人情并没有荡除干净,却不能专心致志地以养生为念,而他们只不过是在经营凡俗事务的闲暇时间,才这样修为。因此即使是有所作为的人,经常是忧伤到了晚年也大多没有成效的。平庸的人所急切经营的是权势、地位、利益、名誉、嗜好、欲望。假若我的身体不能保全,就是给予官高权重,金玉成山,美色艳丽不计其数,并非我能享有。所以智慧明达的人,首先经营长生的大事,长生不老的事情确定了,就可以计划人生了。如果不能飞升成仙而离开人世,也可以暂且作为地仙逍遥人间。如同彭祖、老子,停留在人间几百岁,又不失去人事伦常的欢欣,然后,再慢慢地轻举成道而登仙,这也是人生的盛大之事了。然而如果没有选择好明师,老师就不足以侍奉,也没有缘由成功的。
过去汉太后跟随夏侯胜学习《尚书》,后来赏赐夏侯胜黄金百斤,其他的物品还有很多。等到夏侯胜死后,又赏赐胜家人二百万钱,还要为胜戴孝一百天。汉成帝在东宫的时候,跟从张禹学习《论语》。等到皇上即位,赏赐禹爵位为关内侯,食邑千户,拜授光禄大夫,又赐黄金百斤。后来又升迁做了丞相,加爵禄为宴昌侯。年老退休赐他乘安车驾驷马,另有黄金百斤,几万钱。等到禹得了重病,天子亲自莅临探视,并拜伏在禹的床下。章帝在东宫时,跟从桓荣学习《孝经》。等到登上天子之位,拜授荣为太常上卿。天子莅临荣的宅第,让荣面东而坐,增设几案和仪仗。会见百官以及荣的门生和门生弟子几百人,皇上亲自拿着《孝经》给大家讲说。义赐荣爵禄为关内侯,食邑五千户。后来荣生病的时候,天子再次到家里探望。走到他住的巷子就提前下车,抱着书卷小步快走,见了荣之后,还施以弟子之礼。荣去世后,天子还为他戴孝穿丧服。#p#副标题#e#
大凡这些人物,并不是能征善战,开疆拓土,把旌旗挂在国门之外,筑城池,设官吏,立功勋,驰骋精锐于边塞之外,而是仅仅因为传授一部经典的功劳,宣讲章节句读,却如此地受到尊重。高贵的帝王犹且自甘卑下,降志屈节以礼敬关爱侍奉,然而世间有些想修炼长生之道的人,却不肯谦下拜师,只想迫切地向人寻求要妙,这样又怎能得到呢?假若学者谦虚恭让,招前驱后,这对老师把握的分寸又有什么益处呢?如果不是这样,就是学者的用心不够完善,用心不完善就会使得老师传授学业的力度不足,传授学业的力度不足,那么秘诀何时能全都得到呢?不得已的时候只好把肤浅的知识传给他了,这怎么能成就不死的功业呢?
也有一些人擅长表面粉饰,然而他们信道诚心与否,却不在内心深处,好像是另有所求,表现出卑屈谦恭的姿态,经过几天之后,懈怠轻慢的情形就表露无遗。如果遇到明智的老师,并且还想详细观察来者变化态度,就会试看他很长时间,故意不告诉他,用以窥试他的心态。像这样的人,情态虚伪,行藏暴露,也是始终得不到老师教诲的。即使教他也不会尽吐真言,说到底这些人教给他们也是无益的。有位叫陈安世的人,年纪有十三岁,大概是灌叔本门客的儿子,他年纪虽小却事先得到仙人传授的道法。叔本年纪七十岁了,头发已是雪白,每天早晚侍奉安世,说:道尊德贵,先得道的人就是老师,我不敢倦怠,愿以弟子的礼节侍奉您,因此安世传授他修炼要决,后来两人都成仙飞升了。
人类孕育出生,首先领受天地的阴精阳气,后来又禀承父母的气血,然而如果得不到明师的教诲,传授那些超脱世间凡俗的大道,就没有缘故免于死亡,凿石也会有余焰,人生的年限寿命已经衰弱不堪了,由此看来,明师恩赐的确是有过于天地情谊,贵重于父母的就很多了,可能不崇敬吗?可能不祈求吗?
抱朴子说:古人品质端正,看重行为而轻视言语,所以执政的人不崇尚说话辩论,修道的人不崇尚辞令演说。风俗衰退浅薄的时候,对外的修饰频繁,方法策略像山一样堆积在儒士门中,而且内修的方书也就自然掌握在术士之家,最初学习的人,不可能马上就领受大道的精要。又因为人情是依照本末的顺序和殷实富有的人作为先后抉择的。所以后来通晓大道的人,如干吉、容嵩、挂帛等几家,各自有千余篇著作,然而大多都是教条告诫的话,还是不愿意为人们剥开迷障,显现大道的趋向归宿。那些至真的要诀,只能口口相传,或者不超过寻常尺寸的布条,系在领带之中,不是经久随师,屡次试用都精诚勤恳的人,就不可能得到它。身边弟子辈,都要根据他们用心的疏密,经历困苦的时间长短,审察他们聪明的地方以及智慧能力所辩解的方向,各自都有不同的传授,千百年来时常有可以顷尽全部秘要宗旨的人。还有一些人你只要合炼药物,药物制成分给他,足可以让他不至于过早死亡而已,却一辈子也愿意把秘方文字传给他。所以世间修道之士,通晓金丹之事的,万中也没有一人。然而用竹管观看的人,说修仙之法,应当都在那些古籍之中,以及在于祭祀拜伏祈祷的时间,有仙人传授罢了。
长生需要合炼大药,并非是祈祷醮谢所能得到的。过去秦汉两个朝代,大兴祈祷之风,所祭祀的太乙五神、陈宝八神之类,动用牛羊谷帛,花费钱财亿万,结果没有益处。何况是普通百姓,如果品德不够完善,身体不善于保养,只是想用三牲酒肴祝祷鬼神以求益寿延年,迷失得实在很严重了。还有一些颇为好事之人,的确心思学道,却不能勤求明师,合炼药物,而且只是昼夜诵讲不着边际的书籍,几千几百卷,到老无益,就说天下本来没有修仙的方法。有些人全家叩头,意念空坐,烹宰牲畜,烧香请福,然而患病的人又不能痊愈,死后丧事相为承袭,直到竭财破产,还是没有奇异出现,仍然始终不自悔悟,自己还认为不够虔诚。如果用如此的勤奋,去祈求通晓方术的老师,用这样的花费,给予购买药物价值的人,也一定会得到神仙长生度世方法的。这又何异于是到老年仍然白白地耕种全是石头的薄田,却又希望能有千仓的收获?虽然是尽心用力,只是运用的地点方法不当罢了。这就是所说的南辕北辙,原来是要去楚国,然而走的道路却是通往燕国的,虽然骑的是良马却不能走到,并非是行走得不够快,只因是迷失了去往目的地的道路。
还有一些人是本性相信,但又偏听偏信别人,他的聪明程度不足以比较鉴别真伪,揣测深浅,平常的博览阅历浅狭,不善于鉴赏事物。后世冥顽粗浅的人,偶然碰到一位信士,就会自我粉饰,说本人有修炼秘笈,而那无知的信士便会遵守承诺而侍奉地。所以那些庸俗的小人,不少在外假托有道的名号,言过其实,夸夸其谈,沽名钓誉,内怀贪婪之心,唯利是图。或者自称高名,久居人世,世人也有称他们已经三四百岁。这些人只是更改名字,假称圣人,依托在信士之中,也多有成就事业的人。因此有时让高明的人稍不留意未澄清甄别,就会任其滋生,然而耽误后学的人,常常是因为这些人,不能不使人们叹息。每次看到这些人欺诳天下之人,早晚都会受到灾殃和惩罚,天网虽稀疏,始终不会漏失,只是耽误了有志气的人,就可以想象了。
世人大都追逐空有虚名的东西,极少有人能考察真实情况的,只要听说甲乙有很多弟子,甚至上百成千还要多,就会认为甲乙一定有超出常人的地方,马上就乘车驱驰竞相追逐,却又不再探究精妙,只是想要得到门人的指导而已。愚笨的人固然不能明白此人不足以为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能觉悟,实在是可悲呀!如果是搜寻宽七尺、高八尺的田埂,探求直插云霄的木材,在老牛的足迹之中寻找汗液,索要能吞下小船的大鱼,花费的时间虽然很久,怎么能够得到呢?可叹呀!今后的学者,虽然应当以求师为紧要的事情,也不可以不仔细选择甄别。粗俗而且狭隘的人,修行浅陋品德缺失,功德尚微仙缘又少,不足以促成人们的理想,也不能课自己之功而修自身之道,深刻反思其中的道理,不要让人白白地辛劳。世人学习四书五经,尚且不耻下问,以进德修业,每天都能领受到新意。至于射、御这样的粗浅技能,书、数这样的明显功课,农、桑这样易于掌握的事情,规、距这样的小行业,尚且需要老师传授,用来全部探究它的道理,更何况是营造长生不老的方法,想以此延年度世,这无异是拯救抚恤将要死的人。为什么还要怜惜请教领受的名声,却宁愿保守无知的困境,至老不改,临死不悔,这也是天下百姓之所以笃守暗昧的原因。的确让人替他们惭愧惧怕,这样的人难道就不回头看看自己的形体和身影是否相一致。作为儒生尚且应当特别地遵守朴实,对外凭借真诚文雅,聪明的却表现出愚笨,有才学的却又似无知一般,让那些庸俗的人不能全都了解他的本领,如果询问的时候,对方不问就不会回答,即使回答也必定要先辞让而后再说话。
抱朴子说:假设犯有死罪,而且有人能解救他,必然不会因为吝惜劳累屈辱而忌惮卑躬屈膝的言语,如此必能获得重生的功效。如果治病有起死回生的疗效,断绝粮食就能达到多年不饥,还能役使鬼神,坐在立亡,远隔千里知道人的兴盛和衰败,在微小的地方发现人的沉年痼疾,知道尚未萌发的祸福,这些技能尚且无益于人生年岁和生命,假若羞于前去请教,不能做到不耻下问,这是怜惜一时的屈辱,却甘愿领受终生的遗憾,这是不明白事理的作为。古人有话说:使我重生的,就是对我有最大恩惠的人。按富贵贫贱去划分,虽然享有帝王的爵位,也不能和得道的人相媲美。按轻重去谈论,虽然是富有天下的人,也不能和有这样道术的人交换,所以有“死去的王侯乐意化做一个活着的老鼠”这样的寓言,治理国家就会国泰民安,修养身体就能长生不老,这并不是自然达到的,都是有一定办法才能做到的。怜惜短暂匮乏的虚名,却羞耻于老师一时传授的功德,这样的人虽然智慧明达,每天用功不辍,我们也不能相信他无师自通。现在如果让人免于必死,却让他去尝试受杀戮的刑罚,尚且还会欣然自得地喜欢去重就轻,这就好像是脱却被烧烂的地方而保全目视和呼吸,甘愿忍受痛苦,却又过分珍惜重生保全的生命。人们只是不能明白应当死亡的时间,所以也就不会为此忧伤,如果确切能够知道此事,那么像割鼻的事情,只要有办法向后拖延的,一定要努力争取。何况只要勤劳洒扫,全心全意侍奉那些比自己高明的人,就可以请教长生之道了。这样又怎能算是吃苦,却让蒙昧的人如此地畏惧难行。假如有些人把迅速逃跑作为耻辱而甘心停留让野火烧灼,因羞愧别人说他躲避大风却又被大水吞没在深渊,世人一定认为这些人不明事理,而知道的人都会取笑他如此不避灾难危险,然而没有人会因为他不畏惧实际的祸患感到奇怪,这又是为什么呢?
抱朴子说:深思道学专注于养生的人,如果没有跟随一位好老师,始终没有成就,却让后来有志于学道的人,看到他们修道不能达到长生,就会怀疑说,天下果然没有修仙的道法。凡是自己揣度养生之道的,一定不能约束自己苦志勤劳以修玄妙之道,也只能是在进取的时期,失掉自己的钱财家业,退却的时候却又难以有奉养衰老送终的能力,内则耽误自身,外则对将来失望。修仙或许通过学习可以达到,如同是黍、稷等粮食作物,可以通过播种而得到,或许这是很明显的事情,然而没有不经过耕耘就能收获嘉禾,没有不因勤劳就能获得长生度世的人。
(本文作者李宇林道长,系北京白云观道医馆馆长,道教之音原创文章,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