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五月初五端午节,按照传统民俗,是要吃粽子的。
如今市面上售卖的粽子种类很多,不论荤素与甜咸,各种口味具备,满足了不同食客的苛刻要求。尽管嘴巴上得到了享受,但似乎总是寻不到心心思念着的小时候过端午的味道。
在我的记忆里,北方中原地区是不大过端午节的。虽然也有小商贩走街串巷卖粽子吃,但这也是除了炎热的夏天之外,唯一的端午记忆了。那时候家中没有冰箱,为了让不同时间归家的人都能吃到一口粽子(北方人多半是不会自己去制作粽子的),就要先从井中打一盆冷水,将买回来的粽子浸泡到水中。这样一来,既能保证粽子不因炎热天气而坏掉,又可以在炎热的夏天吃到天然的冷饮食品,可谓一举两得。于是乎,本来是简简单单地吃一个粽子的事情,却变成了幼小心灵中最难熬的期待。
或许,唯有期待和向往,才能让儿时的记忆最大程度地保鲜。那时候,虽然课本上也教说端午节是为了纪念屈原,但始终不懂为什么纪念屈原就要吃粽子。后来读到《续齐谐记》(对,就是庄子在《逍遥游》里提到的“齐谐者,志怪者也”的志书续编),其中提到,“屈原五月五日投汨罗而死,楚人哀之,每至此日,竹筒贮米,投水祭之。”这里鲜明地指出,楚人为了祭祀屈原,就把米装在竹筒中投在水里,大约是为了让鱼吃米,而不会去撕咬屈原的身体。后来,随着文化寓意的逐渐演变,当初的竹筒贮米才变成了我们今天用粽叶包糯米的粽子形态。
毫无疑问的是,粽子是因为屈原事件而诞生的食品。根据记载,早在春秋时期,就有用菰叶(茭白叶)包黍米成牛角状的食品,称为“角黍”。当初用竹筒贮米并烤熟而食的食物,则叫做“筒棕”。其实,不论是让人吃还是让鱼吃,这样的包装形态都不十分便利,于是到了东汉末年时候就出现了四角形的粽子。我们今天见到的如同菱角形状的粽子,至迟在唐代时候已经有了雏形。
粽子从单纯的祭祀用品,逐渐转化成老百姓的节日饮食,这个过程大约在晋代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与此同时,人们开始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人的口味千差万别,单纯地吃米似乎没有什么味道,是不是可以往粽子里添加喜欢的馅?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提出了如此大胆的想法,毕竟,在对纪念先祖这件事上中国人向来是慎之又慎的。但有意思的是,对祖先的崇敬并不妨碍我们现实的享乐,这一微妙的平衡点鲜明地体现在祭祀用的食品上。或许,天上的神仙以及已经故去的先祖们并不介意祭品的形状、颜色和味道,但老百姓们几乎从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马虎分毫。他们在制作粽子的时候,除了要使用原材料糯米之外,有的人添加了一些有益智作用的中药成分,称为“益智棕”;也有的人开始往其中掺杂各种干果、蜜饯、荤腥等物。这些食物制作好后,自然是要取最早成熟的、形状最完美的“典型代表”用来供奉神仙和祖师。待到祭祀仪式完成后,人人又都争抢着能吃到被神仙与祖先荫佑过的食物,以求获得福寿延绵的祝福。当然,如果这份祝福充满了自己喜欢的滋味,那又是一件双重的幸福了。
有的吃,这是极为美好的事情,于是也就少有人再去思考端午和屈原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不是如此密切。有一本叫《琴操》的书,其中记载说,当年介子推抱柳而亡后,文公曾令百姓在五月五日这一天不得发火。有人以此而论,认为这是早于屈原300多年事情,所以推定端午节的起源并非是因为屈原。(这一记述和寒食节的关系似乎更为密切。)此外,关于端午的起源,还有继续向前推论者,也有其他的宗教为了附会中华文化而妄加言说者。但所有的这些历史性事件,并不是老百姓关心的事情。不论端午起源于何时何处,对老百姓而言,在这一时间节点上,既有丰富的文娱活动,又有可口的饭菜佳肴,还可以挂艾草驱虫防疫……如上等等,其实都是在讨论人与人之间的交际活动。
宗教上的教化,或是谆谆善诱,或是恶鬼恫吓,其基本目的都是为了告诉人们,在与他人相处的时候尽量发善心、为善人、做善事。以屈原为代表的先贤们,其意义则在于是对百姓们进行教化的精神象征,意在告诉人们要尽忠家国、要为苍生立命;以一起制作端午食物、彼此协作参加龙舟比赛、共同采制辟邪驱毒物品等为代表的端午习俗,以及可以延展到传统文化中的所有民俗行为,其中体现的也都是族群之间的共同利益、共同生活目标和共同的人生信仰。有了同一的价值观念,我们个人的人生命运和族群、民族之间的未来走向才能高度一致、血脉相连。这,大约也是中国人的集体观念在个人生活中占有相当重量的原因之一。
而本文虽然用了大量篇幅在讲“吃”这件小事,其中说的却又是中国人对现实生命极为珍重的大事。因此,不论是祝福“端午安康”还是“端午快乐”,都是在给身边最亲近的人们送上最暖心的祝福。吃什么或许并不重要,和什么人一起吃、一起过这个端午节,才是我们最重要的事情。
这个端午,你吃粽子了吗?
(本文作者:高璟,道教之音原创文章,转载请注明出处)